缅怀老主委章大法同志——在章大法同志诞辰100周年纪念会上的发言
发布日期:[ 2010-07-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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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永端
我是在1981年参加民革的。
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岁月。1978年开始,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东风劲吹,在东方天幕上,出现了“拨乱返正,改革开放”八个大字,中国迎来了春天。
伴随祖国的命运,那一年我也起死回生,从劳改农场返回学校,重上讲台。不久,我又当了钱仲联先生的助手,我又有了自己的家,真是数喜临门,欣喜无限。钱老对我说:“你被耽误了多年,必须迎头赶上,除了上自己的课和给我当助手之外,空余时间就要读书、读书,要读到‘两耳不闻窗外事’才好”。我点头称“是”,牢记在心。
1981年的某一天,钱老突然慎重地对我说:“你应该立即参加民革,这是有人对我说的,我想也对。因为你的家庭背景一边是同盟会的,另一边是黄埔系的,所以你本人就是统战对象,同时也应该是一位统战工作者。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以读书为重,但老领导说的恐怕更有道理一些。”
我就这样去了民革,但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
在民革,我初次见到章老,看到这位高大、敦厚的蔼然长者,受到他的热情接待,心里踏实许多。他很谦逊地提到自己:“我也是一个旧军人,到了新社会,能在共产党领导下做点有益之事,感到高兴和光荣,我一定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你是新社会长大的,又年轻,大可发挥才智。”后来,我知道他原是大同大学这所名校毕业的,精于数学,国学则自幼就有根底。在民革参加会议时,看到章老热情欢迎每一位与会者,不论是老或小,是新或旧,他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亲切地嘘寒问暖,然后某某有何特长,有何贡献,他都一一向大家介绍,他乐于助人,乐于为众人排忧解难。我当时看得发呆,钦佩不已,像他这样一位年逾古稀之人,怎么有这样好的记忆力,听人说他曾患心肌梗塞之类严重疾病,又如何有此过人之精力?对比下来,我真是愧不如也。我一向记不住别人的名字,亦或记住他们的脸,名字却又搞错,弄得张冠李戴闹笑话。我想章老那样很难学到,他恐怕有些特殊才能吧!
我渐渐明白,并非特殊才能,而是他一心扑在民革工作上,的确是位有心人。一如他壮年从军、一片丹忱那样,连生死皆可置之度外,到老来,他从事党派工作,仍然壮心未已,把民革当成自己的家,视同志如同亲人,而我则常常心不在焉,又常没头脑,患得患失,瞻前顾后。但不管怎样,我应该学他这种精神。
他常提到民革的一大任务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要做好对台工作。
有一天,他在电话里要我立即去他那里,说:“现在有任务交给你!”我马上赶到,他说:“现在有一位先生从台湾来了,他绕了一个大圈子,先到第三国,再到香港,然后到我们这里,他年纪不小了,很辛苦啊!我们相见很愉快,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他匆匆又要告别了,我们一定要送他诸如苏州特产之类的礼物,但心灵的安慰更为重要。”章老用浓浓的四川口音说出来:“有句老话叫——‘秀才人情纸半张’,现在我们准备了一张画,是我们这里画家同志拿来几幅,我就挑了这幅——天女散花图,再来个诗配画,请你题诗一首,好不好?”我说:“好,过两天交卷。”他说:“那可不行,今天下午就要,现在已经上午10点,你一定要提前,也一定能提前,请到隔壁房间去,无人打扰,静思一番,中午在此吃个工作饭,到下午之前完成,因为这位先生又将远行。”
我想,老姚(我先生)下班回来要吃饭的,我还得提早些,于是说:“我争取午饭前完成。”章老大为高兴,说:“我晓得你一定能行的,顶呱呱,顶呱呱!”他对我竖起大拇指,风趣幽默,犹有童心。于是,我在空房间面壁静思,我想:这位台湾来的先生可真不容易啊!它一定是太爱自己的故土河山了…… “客从海上来”这第一句就迸出来,“海上”指台湾,不明言,因为诗贵含蓄;第二句是“拳拳识心意”,因为那种眷恋的诚挚之情表明我们是相互理解的啊;第三句“持赠散花图”;最后一句要点明主题——“爱此祥和气”。章老看了后说:“好,好,马到成功,要得,要得,硬是要得!”至此以后,我就很有兴趣写这类题材。2002年上海民革举办“两岸三地(台北、上海、苏州)中秋诗会”,我也参加了,写了首较长的《团圆曲》,得了奖,我在诗中呼唤海峡对岸同胞:“问君何不早赋‘归去来’,君不见江山万里画屏开……”
1992年,为了动员我姑父易瑾将军回国观光探亲访友,我第二次赴美探亲。易瑾是省里的杭老(杭鸿志)和中央的贾公(贾亦斌)的老友,章老曾一再对我谈过此事,在省里和中央开会时,也听杭老和贾公提过。于是,我一去洛杉矶就住到姑父母家中,常和姑父聊天,我谈了很多,说你的老友问候你,欢迎你回国观光,他们问你“难道不思念曾经浴血奋战保卫过的那些地方吗”?姑父为之动容。后来,我取出一本书来,书是“八·一三”淞沪抗战的回忆,内中提到当时“青年营长易瑾打响了第一枪”,他看了后微笑起来,说道:“他们还记得我啊!”这本书是民革的彭隆望同志在我此次赴美前,亲自送到我家中来的。
姑父终于在1993年和1994年以85岁的高龄两次回大陆访友。在北京,他见到了贾亦斌主席,故友重逢,感慨良多,贾公当即赠送一本自己所著《论台独》,姑父在回忆文中提到“倍感亲切”。姑父1994年到姑苏游览,受到苏州民革的殷勤款待,使他很感动,他曾说:“中共干部中有识之士不少。”
我想,我们这辈人能在统战工作中尽一点自己的力量,这与民革的老前辈,特别如章大法等同志的提携、言传身教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