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情深聚长春
发布日期:[ 2005-11-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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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到长春参加了“台湾作家詹澈、蓝博洲作品研讨会”,感受最强烈的是国家—地区—族群三者之间不可分割又不可替代的关系。其中的道理早就懂得,可从来没有理解得这样深刻。参加会议的代表有的来自台湾,闽南人、客家人,皆有,还有唱阿美族民歌的;大陆代表的成分就更复杂了,东北人、北京人、湖北人、上海人、陕西人、福建人……;汉族、回族、满族、朝鲜族……。若追踪到远祖,台湾的闽南人来自福建,再往上追溯,其祖先大部分是由中原迁徙而至;客家人则来自广东;皆是华夏民族的一分子。而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倒不属于华夏民族,而是曾与华夏民族为敌的东夷民族。不过,大家都是中国人。
俗话说,人人都说自己的家乡好,这是真的。我并不见得对南京处处都满意,可一到了外地,我就是南京人,听不得别人说南京不好。代表合影的时候,坐在前排的吉林省委副书记全哲洙回过头来问我:“你从哪儿来?”我回答:“南京”。他说:“我们这儿比你们那儿好啊!”我撇撇嘴:“那不见得。”他说:“比你们那儿凉快。”尽管我心里不得不承认南京的夏天不能与吉林同日而语,可还是强辩:“我上飞机的时候南京可比这儿凉得多。”他一愣,说:“噢,下雨。”我觉得自己对这位朝鲜族领导太不尊重,赶紧说点他爱听的:“你们长春周围从天上看,真是美。”当时我刚到长春不久,还没领略它的风貌,只能有飞机降落时的一点儿印象———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绿油油的庄稼被阡陌整齐地分割成一块块;村落比江南稀少得多,或点或带地分布在绿色的边缘,都是平房且都是洋红色的屋顶、浅红色的砖墙;从高空望去,像煞绒绒的碧草地毯上开着簇簇点点蘑菇样的红色花朵。全副书记听我这么一说,笑了。
台湾同胞们也是这样。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这次参加会议的台湾代表基本上是台湾本土籍人士,即他们或者他们的上一辈不是1949年前后跟随国民党政权撤到台湾岛上去的,而是早已在台湾定居几代甚至十几代了。他们的政见不尽相同,国民党的中央委员和当初被国民党投入监狱的志士皆有,他们可以激烈地抨击现政权或前政权,但他们无一例外地深爱台湾,谈起台湾的锦绣山河、风土民情如数家珍。可贵的是,他们同时热爱中国,无比痛恨那些分裂祖国的企图。
研讨会上,台湾世新大学日文系副教授刘孝春说,当年她拿到博士学位回到台湾,在淡水一所大学任教,校长找到她,要以她的名义申办台湾文学系,告诉她其目的是为了让全世界研究台湾文学的人,都到这里来。她那时刚回到台湾不久,对情况不大了解,便欣然同意,于是,全台湾第一个台湾文学系成立起来,其它大学也纷纷跟进。她说她哪里知道,这个台湾文学系竟成了“台湾独立建国”的重要环节。她眼含热泪连声自责:“我是罪人,我是民族的罪人……”她还说:“我从此再也不离开台湾,我要为台湾,为祖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她与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成立了“稻浪歌咏队”,就是要在文化上与台独分子对抗。之所以命名为“稻浪”,是要与当年的“麦浪”相呼应。1947年“二·二八”事件后,早先成立的“黄河合唱团”扩大为一个有三四十人的、大型的学生文艺社团———麦浪歌咏队。歌咏队采取上海学生运动的方式,公开演唱解放区的歌曲,1949年4月6日,遭到了台湾军警当局的血腥镇压。“稻浪”则要继承前人未竟的事业,把丰收、和平与希望奉献给自己的国家民族。
台湾网络诗作者及评论者阿钝的发言很让人心酸。他的大伯父生长在日据时代,曾到日本读书,受到奴化教育洗脑,背祖忘亲;而他的二伯父则由日本潜回祖国大陆,投入抗日洪流,成为共产党的干部。两岸开放探亲之后,大伯父为了怕二伯父回来争家产,阻挠二伯父赴台,致使阿纯的祖父母到死也没见着分离四五十年的儿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国家不统一,民族不团结,还会有多少这样的悲剧正在发生,或将要上演?
台湾草根派诗人、台湾农民联盟副主席詹澈是这次研讨会的主角之一。2002年,台湾12万农渔民大游行,他是总指挥。亲历者曾感叹,12万人啊!换成军队差不多10个军了,军队训练有素,还有班、排、连等建制约束着,而这12万农民、渔民的游行,秩序井然,令行禁止,别提多壮观了。詹澈最关心的是两岸能否加强交往,台湾农产品与大陆能否互通有无,能否使台湾农民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他说台独会将台湾农业推向死路。
台湾女作家施叔青与其姐施淑联袂参加研讨会,著名的施家三姐妹只剩李昂(施淑端)没有到场了。施叔青说,台独的媚美、媚日,会泯灭民族个性,扼杀台湾的发展。她正在写的《台湾三部曲》是继《香港三部曲》后的巨制,有将日据台湾与东北抗日战场联系起来的内容。对台湾文史深有研究的施淑教授,对东北史也非常感兴趣。东北与台湾同为中国的神圣领土,也同有沦为日本殖民地的惨痛经历。无论研究台湾史还是东北史,都必须放在中国史这一大前提下,否则便失去了意义和价值。
在吉林省作家协会举办的晚宴上,台湾代表动情地唱起《血染的风采》。刘孝春告诉我,这是台湾人最爱唱的歌曲之一。著名诗人、西安财经学院艺术系教授沈奇表示诧异,他说这首歌曾让他经历过前所未有的震撼,那一年他到老山前线采风,一条山沟里驻扎着几个师的军队,在一个夜晚同时点亮灯火,同声唱起这首歌。你想啊,夜幕中灯火闪烁,成千上万浴血奋战的硬汉子同声唱起一首歌,歌声和着山谷的回声,该是一道什么样的风景线?!用“阔大雄奇”、“响彻云霄”等词汇来形容,都不足以表达沈奇当时的感受,他没想到这首歌在台湾也这么流行。刘孝春补充说:“还有《歌唱祖国》、《我的祖国》也是我们台湾最爱唱的。”果然,当“一条大河……”的前奏响起时,几乎所有的台湾代表都跑到了台上,唱之不足,竟手舞足蹈起来。
饭后,我们到刘孝春的房间里去向她学50年代初台湾革命者在监狱里唱的歌。刘孝春真是不简单,她不是音乐系毕业的,可美声唱法很专业,嗓音也很好。更令人惊奇的是,我提到大陆上一些好听的歌曲,在座的大陆同胞想都想不起来,刘孝春则张口就唱。蓝博洲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不是我们台湾人啊?”刘孝春马上激烈地反驳:“所有台湾的歌曲我都会唱,你说我是哪儿的人?”蓝博洲是这次研讨会的另一位主角,他多年从事二·二八事件与50年代白色恐怖时期台湾左翼运动研究,为重建台湾历史叙事甘愿冒流血的风险,也甘愿带着妻子儿女忍受贫穷。他当然不是质疑刘孝春,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这就是台独派的论调!”
中国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副主席金炳华曾在研讨会的开幕式上强调:“两岸同胞同根同宗,应该同心协力,携手合作,反对分裂,振兴中华。两岸的文学同文同源,中华文学的优秀传统,滋养了包括台湾作家在内的所有中国作家的成长,两岸作家的创作成果,是全体中国人民共同的财富。”是的,无论我们来自东北、华北、江南、台湾……我们都是骨肉同胞。我们有自己地区、族群的自尊、骄傲,可能语音不同,习俗不同,党派不同,信仰不同……但我们共同构成了中国。中国也因为这许许多多的不同而丰富多彩,生气勃勃。民族必须团结,国家不容分裂。只有这样,中华民族才能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而不消亡。这应该是全天下中华儿女的共识。
研讨会后,我们去长白山采风。长白山是满族爱新觉罗氏的发祥地,是清王朝的圣山,据说去过长白山的人运气都好。我们在广阔无垠的青纱帐中一路进入长白山,登到天池之畔。每个人当然希望自己的运气好,但共同的心愿是国运昌盛,统一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