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第九届年会花絮
发布日期:[ 2006-11-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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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林
今年9月8日到10日,“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第九届年会在上海复旦大学举行。我有幸参与,见到了许多心仪已久的女作家———赵淑侠、赵淑敏、陈若曦、曹又方、丛苏、周芬娜、吴玲瑶、简宛、王安忆、陈丹燕……她们中的多数人已经不再年轻,但良好的文化教育、生活环境、修养素质,使她们仍然明艳照人,甚至仪态万方。报到的当天傍晚,见面会在复旦卿云楼大堂的一侧举行,这是专为新会员向大家介绍自己而召开的。
1987年,由居住于美国加州柏克莱的一群女作家陈若曦、於梨华、聂华苓、喻丽清、丛苏、李渝、王渝等倡议,以联络感情、促进文学交流为主旨,成立一个非牟利非政治的文学团体。经过一年多的筹备工作,于1989年的7月1日,在陈若曦家中召开第一次会议,宣告“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正式成立,此后,每两年举行一次年会并改选会长。从上述名单可见,当年的发起人都是由台湾移民海外的女作家,如今协会的主要干部也都来自台湾,会员遍布欧美、澳洲、东南亚、日本,而新会员则多为大陆出去的新移民。虽然都是中华民族的女儿,说着相同的语言,使用相同的文字,但国籍各异,组成一个“联合国”也是名副其实的。
每一届年会都有一两个主题,像在德国巴鸿堡(Bad Homburg)举办的第八届,主题是“女性与文学”,而这一届,主题则有两个:旅游文学和饮食文学。
旅游文学与饮食文学常常是一体的,旅游到某一国家某一地区,总要品味当地的饮食文化。例如熟为中国读者所知的新加坡的尤今,其游记中每每描写旅途中的大快朵颐,令我等垂涎三尺。可这在美国的焦明笔下就不一样了。焦明是一位真正的旅行家,而我等“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到了景点拍照”的人,即使游遍天下,也只能被称为“观光客”。焦明所到之处往往只能保证最基本的生存所需,甚至可谓艰苦卓绝,根本谈不上美食。她在会上的报告伴随幻灯片,向我们展示了“寻找廷巴克图”的艰难却风光无限的旅程。
关于“廷巴克图”,网上有这么一段介绍:
在今天的西非地图上,可以在马里这个国家境内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居民点:通布图,又名廷巴克图。今天它只有几千居民,离西非大河尼日尔河北岸不远,出了城就是撒哈拉沙漠。但在历史上,廷巴克图却大大有名,它曾经是当地历史古国马里王国和桑海王国的主要城市,又是穿越撒哈拉的贸易重镇。至少在两百年前,西方人对这片土地几乎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它的大名就已如雷贯耳。于是,寻找廷巴克图,遂成为当时所有西方探险家深入西非的终极目标。正是对那里遍地黄金的幻想,鼓起了探险家们前赴后继虽九死而不悔的勇气。
焦明当然不会相信那里遍地黄金,她的旅行是为了“自然与人和谐”的构想。不过,在我看来,她也有一种“虽九死而不悔的勇气”。她乘坐全世界唯一的法航定期班机,于夜半时分到达马里首都巴马科,偌大机场空无一人。出口处她看到有人迎上来,以为是旅行社派来接机的,对方也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就是来接她的,上了车后才知道受了骗。一路上提心吊胆,还好,那几个人只是要了她些钱,倒是把她送到了要去的酒店。几天后她打电话将此事告诉了女儿,女儿惊出一身冷汗,说刚看到新闻,有游客在马里遭遇恐怖分子的绑架。
酒店黑灯瞎火,门窗紧闭,无论怎么敲怎么喊,都死一般无人理睬。焦明简直不相信这就是来自全世界的游客们要集中的地方。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酒店开门了,才与她要参加的团队联系上。一路上风餐露宿,吃干粮———苍蝇成堆地落在果酱罐上,睡屋顶———爬上爬下是沿着一根直径不到一尺砍些脚坑的独木,旅途中没有水,没有厕所,没有像样的交通工具,吃尽千辛万苦才到达廷巴克图。不过她也饱览了难得一见的奇特风光和风土民情。
她用幻灯展示出的照片真是美仑美奂。有用泥土筑成的清真寺、酒店,看上去富丽堂皇,却经不起风雨,每年都要修补;有集市上林林总总的景象:论堆不论秤地卖着的西红柿、一捆捆地卖着的当牙刷用的树枝、只守着一根小胡萝卜或者一棵芹菜卖的小贩;还有沙漠中穿着艳丽服装骑在骆驼上的青年男女;更有不穿上装悠然自得生活着的妇女———厚嘴唇皮肤光滑的女孩、腹部高高的孕妇、走过花季的母亲、生命将尽的祖母,或在部落集会上翩翩起舞,或在河边浣衣、给孩子洗澡,或顶着水罐货物走在街上……有一位汲水的少女明眸皓齿、胸乳与四肢摆动的方向一致,非常富有韵律感。
如果把焦明的旅行作品用“粗犷”、“豪迈”、“勇敢”等词来形容,那么,丘彦明的生活创作可谓精致极了。丘彦明曾任台湾《中国时报》记者、《联合报》副刊编辑、《联合文学》杂志总编辑,现定居荷兰乡下从事写作与绘画。在题为《从种菜养花到饮食文学》的发言中,她结合自己的生活经历畅谈“饮食”与“文学”的关系。
她回忆说,当年叶公超先生重病住在台北荣军总医院,她前去探望。叶老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这时来了一个人,自称被张大千先生遣来送菜,而菜是大千先生亲手烹制的。他放下一个细白瓷钵走了。丘彦明打开一看,香气扑鼻,清清的汤里卧着四粒乳白色的狮子头,几根绿色的豌豆苗飘在上面。叶老坐了起来说:“咱俩一起吃吧。”丘彦明拿起匙子先喝了口汤,感叹不知要吊多少道才能像这样看不见油花却鲜美无比,然后舀了一小块狮子头放在嘴里,唉呀,那个糯那个香,几十年后的今天,她还忘不了那个滋味。只见叶老匙一入口,病容似乎全消,闭着眼睛,泪流满面,嘴里喃喃道:“是这个味,是这个味……”丘彦明心里清楚,叶老虽然感慨老友的心意———此时的张大千年过八旬,眼睛已经半瞎,亲自下厨,这份情意不言自明,但是,“是这个味”不仅仅指向大千先生的厨艺,而更多的则是指向海那边回不去的故乡。
十多年前,丘彦明移民荷兰。当时荷兰的中国人不多,不像现在中餐馆林立,而她挚爱的夫婿则是个美食家,根本吃不惯西餐。于是,她在后院开垦出菜地,从台湾或中国大陆买来菜种亲手种植蔬菜。这一来成了习惯,直到如今,她一家还只吃自己种的菜,牛奶鸡蛋等则是向邻居养牛户养鸡户买来的,自然再新鲜不过了。每天到家人快下班的时间,她才到地里摘下要吃的菜洗净切好,等进门的脚步声响了,菜才下锅。而且,她家的都是吃一道再炒下一道,她说炒好的菜要立即吃,不然味道就变了。一边吃她一边征求食者对菜的意见,下回加以改进。然而,一旦丈夫对哪道菜赞不绝口,提不出一点儿意见,那道菜就从她家餐桌上绝迹了,“如果他说这回炒得不如上回好,那多扫兴。”她说。丈夫知道了这个特点,于是,再好吃的菜也得挑出点毛病,以便还能品尝到那道菜。
在旅游文学和饮食文学两场讨论会之后,是由“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首任会长陈若曦主持的“世界华文文学座谈会”,主题是“以华文文学促进全球华人大团结”。陈若曦说,我们居住在美国的文友经常能观察到韩国侨民,韩国社团内部一样的也会吵架,可他们一致对外,这点值得我们学习。韩国与日本争独岛,这是一个鸟不生蛋的小岛,上面没有一棵树,但韩国绝对不让步,现在日本不敢碰它。反观我们的钓鱼岛,本来主权就是中国的,上面有很丰富的石油蕴藏量,但由于我们两岸不和,日本就巧取豪夺,变相地占据了。韩国人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华人学习,我们华文作家应该宣传并学习这种团结精神。我们协会的宗旨从第一届年会在我家举行的时候,就定下来是非政治组织,我们一向经济很独立,经济独立我们就无欲而刚,有话则说。所以,只要有助于全球华人的团结,就尽管畅所欲言。
陈若曦的开场白得到了与会者的赞同,大家说今天姐妹们以华文来交流文学,不分国籍不分地域,就是一种大团结大统一。
我听着内心着实感叹,咱们华夏女儿真是不简单,有探险的勇气,有精致的生活,还有阔大的胸襟。而且,文学姐妹都将民族团结统一作为自己不容推卸的责任,相信总有一天,会如她们所愿,看到一个完整强大的中国出现在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