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同胞情——美国行记
发布日期：[ 2009-01-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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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林
今年六七月份，我应美国几个华文作家协会的邀请赴美，在拉斯维加斯、休士顿、洛杉矶三个地区与当地华文作家、华人社团、华文传媒进行了广泛、深入地接触，收获良多。美国行短短二十多天，我自始至终被深深的同胞情包围着，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血浓于水。
临行前，家人挺发愁，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英文又烂，中途还要转机，能行吗？我心里也颇为不安，可想到远方友人的期盼，再想到签证的不易，硬着头皮踏上了旅途。到拉斯维加斯要在洛杉矶转机。洛杉矶机场大得足够让你头晕目眩，一番巴士加小火车的折腾，出得国际候机楼，就是找不到美国国内航线的登机口。我和同伴拿着在北京机场就办好的登机牌，找洛杉矶机场工作人员询问。也许是我的英文加比划让人难以理解，也许是美国机场工作人员属“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摇头。一位挂胸牌的黑人挺热心，看到我的登机牌上角有“China”字样，指了指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值机台。然而值机台空无一人，上书上班时间是23点，而当时才18点。正在这时，同伴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像是中国人。她上前用普通话一问，那人欣然站起，他是来接机的，国内的妻儿快要到了。他听了我们的难处，二话没说，接过我手中的登机牌向机场人员打听，也是一连问了几个人才弄清楚，转头对我们说：“我送送你们，巴士线路多，坐错了挺麻烦的。”他带着我们下了楼，走了一段路来到巴士站，等了好一会儿才来了我们要坐的那一路。他招呼我们上车，又跟开车的黑姑娘交待了我们要去的地方，这才挥挥手离开。
到了拉斯维加斯已过零点，折腾一番睡下，上午九点多钟，酒店房间里的电话铃就响了。原来是家住凤凰城的一个朋友，大清早乘飞机赶了来，说已经在机场租好了车，带我们到大峡谷去看玻璃桥。在车上聊起来，才知道朋友这番盛情背后另有感人的故事。5月上旬，他去泰国参加书展，在返回美国的飞机上听到了四川地震的消息，他在旧金山一下飞机，立即购买了飞往广州的机票，辗转到了成都。这位朋友与四川颇有些渊源，近几年写了好几本书向海外宣传成都、宣传大熊猫，因此在成都市政府很有些熟悉的人。他借着这点儿便利，5月14日就进入了灾区。“你去干什么呢？”我问。“开始就是扒人，后来在指挥部协助工作。”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对吃什么、住什么、有什么异味，等等，只字未提。5月20日，他作为特邀嘉宾，去台北参加了马英九的就职典礼，随后，跟着慈济法师又一次返回地震灾区。我们赴美的前几天，他去了温哥华筹款。前些年，他个人出资二十万人民币在彭州山区援建了一所希望小学。地震时，孩子们在户外参加少先队活动，无一伤亡，可校舍全塌了，重建预算得七十万。他准备个人全出，可是再建一所中学他就没有这个能力了，于是到温哥华找其他朋友想办法。他拿出相机，给我看他在震区拍的照片，其中一张上有两个七八岁的乡下小孩，一男一女。他说这是他的儿子和女儿。我一愣，他有三个孩子，大女儿我见过，在北京大学读书，其余两个虽然没见过，可他三年前出的书里写到过那个最小的男孩，当时已经满了九岁。他有些得意地说，这两个是他领养的孩子，那个男孩早就没了母亲，父亲在地震中遇难；女孩则是道道地地的地震孤儿。他准备带他们来美国好好教养。拉斯维加斯与大峡谷之间的路况极糟，忽上忽下，坑坑洼洼，尘土飞扬，我笑说都快赶上地震灾区了。朋友开着车在这样的路上颠簸往返五六个小时，让我们见识了大峡谷的雄奇壮阔，当晚赶回凤凰城，休整一下，后天他又要三赴四川灾区。
拉斯维加斯的朋友告诉我，5月14日，拉斯维加斯十多个华人社团紧急行动起来。这些华人社团，不同性质，不同背景，政治观念更是多样，多年来各行其道。然而，这场万里之外的大地震却让他们统一了，聚合了。他们共同发起“救援四川震灾募捐活动”。几家华文报刊《世界日报维加斯新闻》、《拉斯维加斯时报》、《赌城天天报》等，都以全版刊登“身在海外，情系中华，同胞有难，倾力相助!”的广告；华泰银行设立“赈灾捐款账户”，以利民众捐款。仅14日晚上一场义演就募集到10万美元，到6月15日为止，仅有八万华人的拉斯维加斯，通过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国际红十字会、慈济这三条线向四川灾区捐款36万美元。在休士顿、洛杉矶，朋友们给我们看了他们自己录制的光盘，展示了赈灾活动的盛况。他们动情地说：“我是中国人，祖国有难，人民有难，我们伸出援手，责无旁贷!”“温家宝第一时间站在高危的废墟上喊话，催人泪下；灾民受苦受难，让人悲伤；我们要尽力动员一切力量，釆用多种办法，献出爱心!”
我们在三地参加了当地华人文化社团举办的演讲、座谈、新书发布、聚餐等各种活动。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活动均无须特别通知，常常只在华文报纸上发表一则消息，就有不少人赶来参加。例如在洛杉矶的新书发布会，竟有95岁高龄的女士亲自驾车前来，还有华人市长、华人议员在百忙中出席，让我们体会到他们是多么珍惜这种华人文化活动。我们接受“美国生活电台”的采访，主持人说美国许多华人写作者都希望能有机会自费到中国大陆进修，问国内能不能提供这样的机会。我了解这些写作者，他们在美国奋斗几年甚至几十年，每个人都有故事，但他们从事写作，是一种爱好，更是守住自己文化之根的举措。在休士顿的座谈会上，听众们对我讲的大陆海外华文文学研究的历史和现状有极大兴趣，不断提问，还问我对《红楼梦》的看法与态度，表示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特别关注。其间也有不和谐音，有一个“愤青”模样的人，光头，自称曾经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故意把话题扯远，为藏独辩护，当场遭到其他听众的驳斥。后来他竟然说，当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是怪中国人自己不好。此说引起众怒，嘘声一片，几位台湾来的女士要求主持人制止这种与本次会议主旨无关的发言。散会以后，女士们还聚集在一起，愤怒地指出这种言论的荒谬，令人无法容忍。
在洛杉矶，一位刘女士告诉我，她的姐妹们都在美国，她和大儿子住在台湾，而她的小儿子则选择了到北京工作和生活。小儿子在台湾出生，在美国长大，当年他执意要去中国游览。他说，身为一个华人，你不去北京，不去上海，你就不知道根在哪里！游览的结果是他把根扎在了北京，工作、买房、结婚生子。吃饭的时候，刘女士动情地唱起了小儿子创作的一首歌：“你住阿里山，我住北京城，我们都是一家人，手牵手，心连心……”
学术交流之余，朋友们热情地带我们游览了各地名胜。在此之前，我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曾谋面，这次却是一见如故，甚至亲如一家。在赌城，身经百战的老“赌客”引我们饱览了赌场内外流光溢彩的建筑、雕塑、演出，以及各种档次的赌机、赌台、赌室；在休士顿，台湾留美的航天专家亲自陪我们参观了太空中心，内行的讲解是寻常导游不能比的；在洛杉矶，好莱坞、环球影城、大明星聚居的比佛利山庄等，让我们流连忘返。7月初，我们还在洛杉矶，拉斯维加斯的朋友频频来电催促，让我们一定要尽早返回，千万不要错过拉斯维加斯华文作家协会7月4日举办的“party”。
7月4日，美国国庆节，我们在拉斯维加斯华文作家协会主席尹浩镠的家中参加“party”。这是一套非常高档的豪华公寓，座落在“拉斯维加斯大街”的旁边，第28层。隔着落地的大玻璃窗，美轮美奂的拉斯维加斯景观尽收眼底。这些日子，相处的都是黑头发、黄皮肤、讲国语的同胞，还口口声声自称“我们中国人”，让你常常不觉得是在异国他乡。可是，现在他们在庆祝美国国庆，又让人恍然，他们已经改变了国籍，他们也爱现在的祖国——美国。夜色降临了，附近的大赌场放起了焰火，给原本就非常壮丽的夜景更添色彩。“今年美国经济不景气，政府没有放焰火，不然，满天火树银花，就更好看了。”主人遗憾地说。不知是谁在旁边插了句嘴：“这焰火可是中国制造，是向中国买的……”众人一起笑起来，笑声中可以听出他们的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