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辛亥人物的最初的一点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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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妈妈讲家乡往事

　　　　　　　　　　　　　　　　　　　　　　　　　　徐永端　　 　　

　　1943年，我7岁，家住四川重庆沙坪坝。此时，盟军在大反攻，鬼子飞机来得少些了，人们面上笑容多了。妈妈从重庆大学教课回家后，忙着弄晚饭给我们吃了。月上梢头时，我在屋檐下摆好了板凳，等着妈妈给我们“摆龙门阵”——讲故事。那天她说：“今晚开讲我的家乡往事，有四个故事，好吗？”她说时兴奋，忘了疲劳。

　　我和弟妹连连拍手，四个故事，太让我们向往了。

　　　　　　　　　　　　　　　　　　　　　　　　　天兵天将

　　“1904年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我降生到人间。”妈妈说，“因为又冷又饿，我睡在被窝里，不停地哭着。家中缺钱，缺人手，你们的外婆年纪比较大了，她身体不好。”

　　“妈妈，你好可怜啊！”我们有点哭兮兮。

　　“莫急！就在此时，天兵天将来了。”

　　“他是谁？是大侠吗？”

　　“他是你们的大舅，他叫陈家鼎，字汉元，是一位革命党人。”

　　“当时，他抱起我，微笑地看着我，我想我那时一定不哭了。接着，他把自己棉袍的下摆齐齐剪下，垫在我睡的摇窝里，我睡下去觉得温暖许多。他又把那种磨得很细的麦粉加红糖水调成羹，用小匙喂我吃一点，我吃下去竟然也不觉饿了。”妈妈说时一脸幸福。

　　“他还拿出一些钱交给外婆做家用。他说，为了革命，他从家中拿走很多钱，使家里人受穷，心中不安，但以后就会好的。他说完，就戴上一顶破帽，穿上那件剪去下摆的棉衣，他还对外婆说：‘放心，我现在像个工匠，不会有人怀疑。请多保重。’一出门，他飞一般不见了。”

　　大舅生于1875年，从小十分好学，博览群书。既读古典，又读新书。既习文，又练武。17岁中了举人。本来颇赞同康有为的变法，但不久希望就破灭了。此时，又有一位人物深刻影响了他，那人叫孙中山。

　　妈妈说大舅投身革命，带动陈氏一门英杰。她指的是大舅之下，还有二舅家鼎、大姨家英、二姨家杰，妈妈名家庆。大舅追随中山先生，立志救亡图存，振兴中华。1905年群英聚义于日本东京，成立同盟会。在众多的热血男儿中有一名伟大的女性，她就是“鉴湖女侠”秋瑾。妈妈自幼就钦佩秋瑾，她给我们背秋瑾的诗句：“诗思一帆海空阔，梦魂三岛月玲珑。”这是多美的意境啊！

　　　　　　　　　　　　　　　　　　　　　　化装行刺

　　妈妈说，大舅他们这批革命党人，决定了要刺杀湖南巡抚杨文鼎。怎样才能靠近他，必须化装，化装成日本人最好。黄兴先生体型矮胖，又留着仁丹胡子，由他来装日本领事，只要戴上墨镜，再拿个斯梯克，这就像极了，而他的日本话很像样的，呱呱叫。大舅扮成日本领事的跟班，手持大名片，走在黄兴所坐的大轿的前面，他非常从容镇定。他递上名片，等着开中门迎接。

　　这杨文鼎本人欲开门，又心存疑惧。叫师爷出来观察一番，师爷狡滑，他看出轿夫中有一人脸色发白，双脚颤抖，就大叫一声“拿人”。埋伏的官兵出来了，革命党人勇掷炸弹，血肉横飞，余下的翻墙逃走。大舅脱去长衫，单衣小褂，爬上火车顶，到上海转道日本，其间挨饿受冻，都经受了。大舅常说：“革命党人，要不怕牺牲，‘要百炼此身成铁汉’！”

　　而他到中晚年时，旧伤齐发，时常“咯血。”

　　　　　　　　　　　　　　　　　　　　　　　海带充饥

　　流亡日本的革命党人，有一时期十分穷困，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但他们志向日益坚定，妈妈说：“当时你大舅和大舅妈住在一间小屋，隔壁住着廖仲恺与何香凝夫妇，他们商量在公寓里开会不妥，不如干脆到大街上去吧，于是他们这伙人衣衫褴褛，拖着木屐，倒像‘日本浪人’，站在街头巷尾，议论纵横，没有被人怀疑。因为海带在日本最便宜，他们饿了，就烧了一锅海带，大家分食，用海带充饥。”

　　　　　　　　　　　　　　　　　　　　　　　雪天借米

　　1910年，清政府风雨飘摇，但他们还要猖狂地镇压革命党人。那时侦缉队时常来抄家。总是没有抓到大舅和二舅，就把老外公用铁链子锁走，这时的大姨、二姨也因有参与革命之嫌，她们也不得不东躲西藏。

　　“这段时期，家里冷清极了，”妈妈说，“因为害怕株连，谁也不敢光顾一个‘乱党之家’，连定时来送米的亲戚也不来，我们家就断粮了，家人相拥而泣。我那时才7岁，我先也哭了一阵，随即不哭了，我想一定要想办法。”

　　妈妈说：“当时正值大雪纷飞，我乘人不备，全身披挂，用红斗篷把自己包起来还拿着一个小簸罗，跑出家门，在雪深盈尺的小山坡上一步一跃，踉踉跄跄，狼狈极了，但还是坚定的朝后山坡走出。当你外婆家的亲戚看见一个小人儿，火球似的从山坡 上滚下来，非常地吃惊！忙将我抱起，当时我手足冻僵，面唇青紫，嘴里还在嚷着：‘婆婆婶婶呀，借米，借米！’大人们对此情景，都难受得泪水直流，他们立即担米去家里救急。

　　我当时听了这个故事，紧紧地拥抱妈妈说：“我要学你。”

　　这以后的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我曾经历沧桑，走过曲折坎坷、风雪泥泞的羊肠小径，我的心中充满失望和哀伤，但只要想起那些亲人，特别是我母亲的刚强、勇敢，我的濒临委顿的灵魂就会复苏，我又重新振作，努力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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