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文莱、东马之旅
发布日期:[ 2013-01-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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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林
大年初五,马来西亚著名诗人吴岸打来电话,邀请我于今年8月20日到文莱参加东南亚诗人笔会,会后游览文莱和马来西亚东部地区。我在以往的旅行中听导游谈到过东马,地域比西马大,更美丽,更神秘,也更富有原住民的风情。看过好友白舒荣写的文章《作客文莱皇宫》,对文莱也是向往已久。于是,我便欣然从命。
8月20日,我经吉隆坡飞到文莱,一出斯里巴加湾机场关口,就看到文莱华文作家协会会长孙德安和夫人,以及几位先生女士,手持欢迎的条幅,在机场大厅里迎候,与我们合影留念。然后,孙会长亲自驾车把我们送到下榻的酒店。
进房间整理好行李,我便翻看起大会手册,以便知道日程安排。看到会后要进皇宫拜年和去杰米清真寺参观,很兴奋,不过看到下面还有些注意事项:不要穿黄色衣服,不要穿牛仔裤、短袖、短裤、短裙、凉鞋,我便犯了难,我有长裤,鞋袜也符合要求,但是偏偏忘了带件长袖衬衫。好在还来得及购买,顺便也满足一下购物欲,我们几个就冲到商场选购。因见穆斯林妇女都是从头包到脚,也买条长围巾效仿,可怎么包也包不出她们的风格来,到穆斯林服饰区域研究了一下,发现那不是围巾,而是特制的头套。
没想到,21日的笔会是以一场悲痛拉开了序幕。上午九点,大会主席孙德安宣布全体起立,沉痛悼念8月9日去世的云鹤先生。我惊呆了。云鹤是菲律宾著名诗人,对菲华文学贡献良多,代表作《野生植物》“有叶/却没有茎/有茎/却没有根/有根/却没有泥土/那是一种野生植物/名字叫/华侨”,因对华侨的命运做了概括而又透彻的解剖,蜚声中外。云鹤还是东南亚华文诗人笔会的发起人之一,任常务理事。这次在文莱举行笔会他也是策划者之一。他没有到过文莱,心心念念想看看这个美丽而富饶的国家,会会旧友新朋。哪知就在出行的前夕,他突然倒下了。真是令人心痛啊!
开幕式之后,大会发言开始了,我被安排为第一个。由于我是和同济大学的钱虹教授同机到达,主办方弄错了,我的胸牌上写着“刘红林·上海”。我首先向大家说明,我是来自江苏南京,南京和文莱是有渊源的。文莱在元明史籍中称“渤泥”,永乐六年,国王麻那惹加那乃到中国进行友好访问,不幸病逝于南京。如今,南京郊外的渤泥国王墓还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2日,要去皇宫拜年了。原来,穆斯林的新年并不是固定于每年的几月几日,而是根据新月升起的日子测算出来的。8月18日(星期六)那天傍晚文莱下雨没有见到月亮升起,他们的新年就推迟了一天,从21日开始,皇宫面向公众开放三天,将会有10万民众和国外宾客入宫向王室祝贺新年。
上午9点多钟,我们来到皇宫,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往里面走,维持秩序的卫兵和警察很多,但都很和气。女警察尤其引人注目,她们的警帽下面还戴着与警服同色的围巾(头套),在三十多度的高温下能不流汗,令我佩服。我一进门,就有人递给我一只硕大的盘子,进入大厅的通道两边有摊位。我不吃牛羊肉,走过了两个摊位什么也没拿,第三个摊位是炸鸡,我停下伸出盘子,女服务员抄起她那大漏勺,一下子盛了五六块,我赶紧缩回盘子,伸出一根手指。她笑了,在我的盘子里放了一块。我走到米饭的摊位,要了半勺。最后一个摊位是虾和虾片,我刚站下来,还没等说话,服务员就把六只虾扣到我盘中,我端着盘子要走,分发虾片的人把我拦住,硬往我的盘子上装了几块。我看看周围的人,也就属我拿的食物少,当地人即使两三岁的孩子,那盘子里也是满坑满谷的。服务员可能怕我是外国人,会不好意思,才主动地往我的盘子里塞东西。进入餐厅前,又有人往我的盘子上放了一副刀叉。
餐厅非常大,可同时接待几万人,其间还分布着好多个糕点摊位。文莱禁酒,有多种饮料和清水任人取用。进餐的人很多,我走到很里面才找到座位。当地人都是举家前来,不少女人还抱着新生的婴儿,看不出是否已经满月,总之非常小。只要不是抱在手上的婴儿,能自己坐在椅子上的孩子,都香甜地吃着面前堆积得小山一样的食物,不需要人喂。不过我断定他们吃不完,以我的食量,怕是三顿也吃不了,大部分饭菜的最终去处只能是垃圾箱。进皇宫前,导游说我们有福了,皇宫餐厅和候见大厅里,今年装了冷气,以往会热得汗流浃背的,今年不会了。穆斯林们都穿着节日的盛装,女人不用说了,有的教派甚至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男人(包括男孩)也都是长衣长裤,头戴黑帽,腰缠围裙,没有冷气还真够受的。那么多孩子,无人高声喧哗,也无人奔跑打闹,显得很有教养。广播里放着歌曲,我忽然听见了非常熟悉的旋律,竟然是《吉祥三宝》,不过,用的是蒙古语还是马来语,我就听不懂了。
吃完饭,男女分开排队,分别给国王、王子、亲王和王后、公主、王妃拜年。当地男人有不少节日并不放假,还在工作,所以,候见的女人明显多于男人。我们到下午两点才走出候见大厅进入通往接见室的走廊。我排在女宾的队伍里,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有人鼓起掌来,原来是王室成员午休过后正穿过走廊步入接见室。我看到打头的国王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想必是他最小的儿子。他在60岁那一年,娶了马来西亚电视女主播为妃,生有一子,不过,这位王妃据说是适应不了王室严谨刻板的生活已经离开了。王室男性成员后面是女性成员,分别进入不同的接见室。不少来宾掏出相机、手机拍照,虽然明令禁止拜见王室时拍照,但这会儿也没人管。
我终于进入接见室,很大的一个房间,富丽堂皇。从右边的门进入,右手是女性保安人员,王室成员站在左边。第一位是王后,今年67岁(与国王同岁),端庄而慈祥。第二位,高挑白皙,是太子妃,有瑞典血统。然后是三位公主,都是王后生的。王后生有二子四女,国王共有十二位子女。排在公主后面的王室成员是亲王夫人,年纪也不小了。国王原先还有三位王妃,现在都以各种原因离异了。所以,白舒荣笔下美艳的王妃我没有看到。据说王室成员所戴的首饰都是价值连城的。
我念叨着“happy new year!”和她们逐一握手后,从左面的门出来,领到一张证书和一个礼盒。12岁以下的孩子还能领到一个金色的“红包”,里面有文莱币五元。据说,国民如果有什么困难或要求,可以在接见时递条子给王室成员,会得到妥善处理。
之后,我们浏览清真寺和水上人家。在车上,领队小姐介绍了如今的文莱。文莱自从1984年完全独立以来,苏丹政府推行“马来化、伊斯兰化和君主制”的政策,“马来、回教、君主”为国家立国观念。文莱石油与天然气资源丰富,据美国《福布斯》杂志2009年公布的王室富豪榜,文莱苏丹哈桑纳尔·博尔基亚以220亿美元位居榜首。他的王宫是英国白金汉宫的四倍,乃是世界上最大的王宫。文莱没有税收。有黄色身份证的文莱公民享受公立学校的免费教育,如果读私立学校则有一定补贴,每一户人家最多可以补贴四个孩子,视力不佳的学子每年还可以免费得到一副眼镜;住房上享受免费的公房或得到高额的住房补助自建房屋;医疗每次只花一元挂号费,其余费用均由国家负担。一个外国人要成为文莱公民,得在文莱住满35年,必须先取得文莱的永久居留权,再参加马来语言和文化的考试,题目很难。永久居民身份证为红色,除了不能申请文莱护照(只能得到文莱旅行证),其他方面享受的社会福利也不比文莱公民差多少,教育、住房、医疗上的福利几乎一样。领队小姐说,她的一位华人朋友,孩子到英国读书全由政府买单,每月政府的生活补助费打到孩子的卡上,寒暑假给探亲返校的路费,第一次到学校报到时,怕孩子人生地不熟,还给从机场到学校的打的费。让百姓过这样优裕的生活,所以,国王和王后的威望是相当高的,深得国民爱戴。
23日,会议代表们乘坐旅游巴士离开文莱,在文马边境入关换车后,就踏上了沙捞越的土地,经美里、民都鲁等城市,于傍晚抵达拉让江畔的诗巫市。一路行来,觉得若不是到处都是穆斯林装束的人群,真以为是回到了中国,几乎所有的店招都是中文字,很大,英文或马来文则小小地附在下面或旁边。当然中文都是繁体字,与台湾、香港类似,可中国大陆的店招也有用繁体的。诗巫民众中心有一家迷你博物院,从那里我们了解到诗巫的历史。诗巫是沙捞越中部的门户,交通四通八达,人口约18万。这里的华人大部分是福建人,他们是诗巫市的“开市功臣”,没有福建人的默默耕耘,就没有今天繁荣富庶的诗巫。如今诗巫已成为拉让江流域最富饶的城市。浏览着拉让江岸迷人的热带风光及这座花园般美丽的城市,让人觉得“诗巫”这个名字取得真是好,这里的确是富有诗意而又神秘,别有一种风情。
次日上午11点半,我们登上著名的载客快艇前往古晋。船沿拉让江下行,我不耐烦坐在舱里,几次登上船尾很小的甲板去欣赏风光。可导游嘱我快快下来,因为途中船要停两次上客,等这两站过了,我就可以上甲板上玩了。然而,船停两次之后不久就出了江口进入大海,我爬上船顶推开门,嗬,甲板上满当当地都是穆斯林男女,连我们的行李上都坐了不少,而且风浪很大,颠簸得厉害,比船舱里尤甚。我回到船舱里,发现领队的孙德安先生坐立不安。他说这船明显超载,风浪这么大,万一……好在有惊无险,平安到达古晋。
古晋是东马沙捞越州的首府,在马来语中古晋是“猫”的意思,当地人对猫十分喜爱,该城的标志也是一只可爱的大白猫,该城还有一座猫博物馆,免费参观。我们在古晋参观了卑它犹族的长屋,就是用竹架竹篾铺路把吊脚楼全部连接起来;还去了各民族文化村,了解原住民的生活与文化。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奥朗·乌鲁族的小伙子,怀抱用一截木头做的名叫“三伯”(音译)的琴,弹奏着《月亮代表我的心》,结果,我们所有的人都跟着他的琴声唱了起来。更有意思的是到市郊野生动物中心观看类人猿。类人猿全身红毛,其与人的相似度在96.4%。该动物中心每天就向游客开放一小时。我们到达的时候,正遇上母猿“老妈妈”带着她五岁的儿子在路上踱步,离我就两米远。他们完全不理会我们这些近亲,边走边玩地奔林中高台上放置的香蕉而去。另一处,三只年轻的类人猿则是爬高上梯地向山林深处隐去。
最难忘的是临行前的那一晚,吴岸先生在他的家中举行冷餐会招待大家。参加者有我们会议代表,也有古晋当地的华人朋友。酒足饭饱,一场别开生面的联欢会开始了。有几位诗人朗诵了他们在笔会和旅游期间新作的诗,也有人发表感言。来自美国的陈美翎,说她是第二次来古晋了,而第一次是1979年,她作为一个难民,在怒海上漂流数日,水尽粮绝,就是在古晋遇救上岸的。她的经历,令在场所有的人唏嘘不已,同胞受难,每一个华人都感同身受啊!
为了这难得的相聚,也为了明天的分别,大家开始唱歌。多才多艺的吴岸先生一会儿钢琴、一会儿吉它地伴奏,还有一位老先生拉小提琴。在场的人,背景各异:有的是东南亚土生华人;有的是出生成长于台湾;我们几个则来自于中国大陆。年龄也不一样,从二三十岁到七八十岁都有。有的歌,台湾人唱大陆人没有反映;有的歌,年长的人唱年轻人表情漠然,反之亦然。只有唱到邓丽君的歌,才群情振奋地人人开口,汇成曲调高亢的大合唱。我不由地感叹邓丽君真是伟大,她虽已仙逝多年,但凡有华人的地方都有她的歌。她几乎成了民族认同的一个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