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菜园
发布日期:[ 2014-09-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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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 凯
我出生的村子位于苏鲁交界处,到山东的地界也就几步之遥,两省境内的田地也是彼此相连。
小时候,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菜,距离村子两三里地的东北角有处田地便是村上人家的菜园子,呈块状分布,有的一分地,有的二三分地,一小块一小块地就连成了一小片的菜园地。菜园里有很多水井,几户人家合力打一口水井,用于浇菜,也许是深挖的原因,井水特别的清凉。菜园的三面临着麦田,麦田和菜园中有几条田间小道;菜园的南面是一条小河,清清地河水,快活的鱼虾,两岸上还有茂盛的藤条丛……
菜园地里种的品种很多,随季节而种,有辣椒、萝卜、茄子、西红柿、青豆、黄瓜、长豆角、扁豆、南瓜、土豆、小青菜、油菜苗、韭菜、大白菜、雪里红等等,还会种甜玉米、芋头、绿豆、西瓜、甜瓜、白瓜等,只是量比较少,布沿在每块菜地的分界线,小撮的点缀别有一番风景。
那个时候,种菜多是自己吃,最多送给亲戚朋友,鲜有人拿去卖,所以也鲜有人会像现在种菜般依靠大量的化肥、农药,肥料也多是自家积攒的农家肥,或者疏通河道、清理汪塘时翻出的淤泥,经发酵制作的肥料,属于纯天然的绿色肥料。至于菜生虫子时,只要不是大片的生虫,一般是清理掉小范围生虫的菜叶或者枝干,尽量少使用或不使用农药,更没有什么催熟剂之类的。自然生长的蔬菜、瓜果周期慢,样子也不太好看,但却是十足的新鲜,口感绝佳。
农村的生活多是平淡,守着分亩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田里忙碌一天的村民,回家的路上去菜园里摘采自家种载的蔬菜、瓜果,也是生活的一种放松。即使在劳碌累的时候,也可以去田地里采摘瓜果,小河里洗洗即可食,瓜果的甘甜浸润心中,缓解一天的劳作疲惫。小孩子也喜欢去菜园,有时可以帮着大人摘辣椒,像辣椒、土豆成熟的时候。当然,真能帮大人干多少活那就不得而知了,小孩子的好奇心才是真,菜园的一切似乎都是乐趣,处处吸引着小孩子的心,流连忘返。
生活,有的时候就像一杯干净地白开水,平淡无味,却又让生命难以割舍。菜园对村民来说,就像这样的一杯白开水,唯一不同地是在不经意间被打破,一去不复返。
没有人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只记得是一个冬天的早晨,一户人家菜地里的等待霜打的二三百棵白菜,一夜之间,被偷了个精光。菜地男主人站在菜地边,看着围观的村邻,大声地质问着谁干的好事、有没有人看见之类的问题,女主人则一边哭泣一边小声地咒骂着。有热心地村邻叫来了村长,村长报了案,派出所的人也到现场做了勘查记录。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样的案件难以侦破,警察来也是一种形式。但是,也就在那一天,很多事情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了。警察走了不久,村民慢慢地也都散了。傍晚时分,有村民就开始拉着平板车去了菜地,收割原本一样放在菜地等着霜打的白菜。没过几天,菜园里原本很多等待霜打的白菜都被收割一空了,只留下新切刀口痕迹的白菜根,等待着冬霜的洗礼。
后来,接二连三地发生过菜被偷的事情,咒骂之声时不时地从菜园飘到旁边田地里劳作的村民耳朵之中。再后来,有人不在菜园种菜了,而是种上了和附近田地一样的小麦。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都不种菜了,井也被填上了。没有两个年头,原本的菜园整个变成了小麦田、玉米地,再也没有曾经的五颜六色、硕果累累,也再没有孩子们穿梭其中的欢声笑语……
如今,绝大部分人都外出打工了,愿意种地、会种地的人越来越少了,更别提再像以前一样种点菜了,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买菜了。暮然回首,才发现消失的不仅仅是菜园,还有很多很多曾经美好的事物或技艺已经消失或者正在消失,煎饼是故乡的主食,曾经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煎饼烙,如今煎饼烙早已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电源式的煎饼机;大石磨,用来磨小麦,成浆,是烙煎饼的原料;小石磨,用来磨豆浆;酿油坊,拿着自家收获的大豆去压榨食用油,还有豆饼;香油坊,长长的圆葫芦不停地飘荡在大锅里,那香味难以忘怀,制作香油绝对是民间的一个绝技;做豆腐,每年春节,几户人家合作做豆腐,磨豆子、过滤、烧锅、盐卤点豆腐、箩筐压成型等;唱大鼓,集市上最大的亮点,铿锵有力地声音穿透整个集市,很多小孩子没有看过《三国演义》等四大名著,却可以张口便唱,多是从唱大鼓的老师父那里学来的;编席子和编箩筐,芦苇可以编席子、垫子,藤条可以编簸箕、箩筐、粪筐等等;补锅,嗤啦嗤啦地铁片吆喝声回响在街巷中,大铁锅、搪瓷脸盆、搪瓷茶缸,但凡有漏水的窟窿,到了补锅的师傅手里就像变戏法一样,手到病除;舞狮子,一般是喜事或春节,登门舞狮,凡被登门的人家,不成文的习俗是放鞭炮、散糖块、给红包,不在乎多少,只在乎一个乐呵……
古今中外,有些消失,是可以恢复的;有些消失,却一去不复返。
只是现在也说不清,村里已消失十多年的菜园到底是属于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