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4日,辛丑年清明,我与父亲和几位叔叔回老家祭奠扫墓。小雨淅沥,远处枯黄中泛着一片嫩绿,春如约而至,路旁村庄“农家乐”的字样清晰了然。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拿锹,培土,磕头,跪拜,这礼就算成了。跪在爷爷墓前,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爷爷这一生,承载了共产党的成立、国共合作的记忆;经历了日寇侵略的恐怖、国破家亡的悲愤;见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体验了自然灾害的无奈、“文化大革命”的压抑;感受了改革开放、香港澳门回归的喜悦。终于功勋卓卓,他安息至此。
祭奠完毕,我看向不远处刻着兆萱公的墓碑,因上面写着两位妻子。父亲目随我指的方向说:兆萱公是台胞,我们的家谱就是他们出资修建的。
1988年9月2日,村里热闹非凡。东、西、南村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兆萱公大儿子家里,等待着从台湾归来的兆萱公与以贤公两人,他们随国民党退居台湾,几十年来杳无音信。他们此行着实不易:思乡心切的兆萱公,几十年来为了找寻妻儿的讯息,经过台湾海峡交流基金会、海峡两岸关系协会与当地政府的努力,最终与家人取得联系并相约在香港见面。随后台湾的族人受到鼓舞,他们由香港转入大陆回到家乡。
时过午时,兆萱公与以贤公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走来,更让人惊讶的是,族人兆学公也随他们回到家乡了。
这怎么可能?兆学公隶属华野,在金门战役中就牺牲了。他的母亲已经领了十几年的烈士抚恤金了。彼时国难当头,战火纷飞,世事难料,隶属华野的族人负伤牺牲的就有好几个。兆学公母子相见,一时间千言万语难以名状,相顾无言,唯有抱头痛哭。
如果说兆学公的痛哭声中还有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时光留给以贤公的,只有无尽的悲伤了。以贤公年幼丧父,自小母子俩相依为命,因以贤公少年好学,成年后为驻南通国军长官。抗日后,随国民党军退居台湾,几十年,再无消息。家中年迈老母,无人赡养。政府为了照顾她,将她列为五保户,然而却遭到了老人的坚决反对:“我有儿子,他在台湾。”族内幼童都称她“老八十”,多次戏笑说:“您的儿子死啦。”她都会立马回骂:“谁家的孩子没教养,我儿子没有死,他在台湾。”最终由她的小叔公夫妻为她养老送终,老人直至去世,也未敢与儿子团聚。当族人将这些事讲与其听时,以贤公在他母亲坟前嚎啕大哭,足有两个钟头。
离岛万里,血浓于水,亲情不可隔断。后兆学公自述自己在金门战役中负伤被俘,不料巧遇族人兆淑公。兆淑公与几位族人联名担保,这才保住了性命。至此也就定居台湾,后来救命恩人兆淑公病逝,为完成遗愿,兆学公千方百计也要把他的骨灰带回故乡安葬。
如今的兆学公看着年迈的母亲,回想着未能陪伴的日日夜夜,一心想把她接到台湾一起生活,以尽孝道。彼时台湾经济好于大陆。可是他的母亲坚决不同意:我在这边过得很好。她指着自己新包的一口假牙,说:“你看这个就是政府免费替我包的,我现在遇到什么事情,党和政府都会帮我解决。再说我岁数大了,也不想离开家乡啊。而且这边还有你两个兄弟,你就放心吧。”
几天后他们依依不舍地与族人告别,临行前兆学公对族人说:希望能带上一本家谱回去,然而本族原共有5本族谱,文革时期都被烧了,现仅剩一本。于是族人提议应该重修家谱。台湾族人愿意资助,于是两岸共修家谱,共叙亲情。
俗话说“国家有史,地方有志,家族有谱。”历时一年,新的家谱终于发放到每个族人手里。台湾那边由兆萱公带给他们,因兆萱公原先在大陆有妻子王氏,并育有二子,到台湾后又娶一妻黄氏育有一女。所以他经常两边跑,不久妻王氏也已去世,后来大陆生活条件逐步提高,而兆萱公年事已高,他的儿孙们就对老人说:您以后不要再接济我们,我们已富裕,您就安心在那边养老,有时间我们就过去看您。不久兆萱公去世,按老人遗愿,将他骨灰带回与王氏安葬,又过了几年台湾妻黄氏也病世,他们亦将黄氏骨灰带回,将三人合葬于故土。
我看着这朴素的坟墓,相依的姓名,肃然起敬,深深地鞠了一躬,心栖梦归处,不负韶年华;行而不辍,未来可期。今年是辛丑年,两甲子前的今天,或许也是小雨连绵。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故乡还是那个故乡,国家已远非昨日之旧貌,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国家正繁荣、富强、文明、兴盛。此刻天色晦暗,可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作者系民革淮安市委直属一支部党员、淮安市钦工中学教师)
中国南京市北京西路30号同心大厦15楼 | 邮编:210024 | E-mail:jsmgtg@jsmg.cn | 苏ICP备09014637号 | 建议分辨率1920*1080
© Copyright 2004 - 2024 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江苏省委员会版权所有 南京梦起航软件科技有限公司制作
您是本站第 4282 位访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