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乐山上的悲歌

歌乐山位于重庆。

我对于重庆的革命印象，最初来自于江姐。很早的时候就听说过江姐的故事，这位英勇的共产党人，被国民党特务逮捕后囚禁在渣滓洞，受尽了老虎凳、吊索、带刺的钢鞭、撬杠、电刑等各种酷刑，甚至把一根根竹签钉进她的十根手指……然而江姐怀抱着对党的忠诚和信仰，始终没有吐露任何机密，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着重庆的地下党组织，最后在重庆解放前夜被杀害，牺牲时年仅29岁。

江姐的革命事迹让我感叹不已，一直想着有机会能够亲自去看看。2021年6月，民革常州市天宁区基层委员会组织了一次“学习中共党史，划出最大同心圆”活动。这次活动的主要目的地之一，就是重庆的歌乐山。它包括三大组成部分，即：渣滓洞、白公馆和歌乐山烈士陵园。

江姐被关押的地方就是渣滓洞。这里原本是重庆郊外的一个小煤窑，因渣多煤少而得名。渣滓洞三面环山，一面临沟。从20世纪40年代至今，70余年过去了，满山郁郁葱葱，合抱粗的古树很多，其中尤以重庆市的市树黄葛树为最，它们根深叶茂，树身高大，动辄十几米，炎炎烈日之下予人一地的清凉，在通往渣滓洞的栈道两边以及渣滓洞的后面，到处都是它们的雄姿。渣滓洞后面有一条清清的小溪从山顶上流淌下来，估计70余年前就是渣滓洞的饮用水源。渣滓洞也不是洞，而是砖瓦结构的两层小院，它们静静的掩映在歌乐山的深处，一副农家小院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是在70余年前，这里却是地狱般的存在，四周都是铁丝网，外围还有机枪把守。关押在此的有“六一”大逮捕案、“小民革”案、“挺近报”案、上下川东三次武装起义失败后被捕的革命者等等，最多时达到了三百余人。

1949年10月1日，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向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共各路大军加紧向大西南、大西北挺进，全国解放在即。关押在重庆渣滓洞、白公馆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也都知道了消息，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然而实际上从当年的9月份开始，国民党特务就开始了有组织的大屠杀。1949年11月下旬，刘伯承、邓小平率军解放了四川大部分地区，对重庆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11月27日下午4时，穷途末路的刽子手集中到渣滓洞，以“马上转移，要办移交”为名，将男女牢中的全部人员分别锁在男牢楼下的八间牢房，突然用机枪、卡宾枪扫射，又纵火焚烧，上至年过花甲的老人，下至不满周岁的婴儿，共有154人羁难。11月29日，解放军在重庆长江南岸的各个渡口登陆，当天，国民党特务将关押于重庆新世界看守所的32人押至歌乐山上的松林坡，将他们集体枪杀于事先挖好的大尸坑内。第二天，也就是11月30日，重庆解放。这些英勇的共产党员、革命烈士终于盼到了革命胜利的那一天，然而胜利到来之时他们却永远不在了。

江姐是这批烈士中牺牲得较早的。1949年11月14日，重庆解放前两周，她被杀害于歌乐山电台岚垭刑场。牺牲前她已经知道新中国成立了，知道重庆即将解放了，也知道自己等不到胜利的那一天。作为个体的生命，于11月14日到来之前的那个晚上，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满身伤痕的她又是怎么想的呢？也许想到了当年与自己并肩战斗、后来壮烈牺牲的丈夫，想到了尚在幼年、由自己表弟辛苦抚养的儿子彭云。只是纵有千般热爱，她也找不到机会向他们表达了，谁也不知道这位优秀的共产党员、丈夫心中的好妻子、儿子心中的好母亲，她最终的遗言会是什么。

暮晚时分，我们一行人经过洪崖洞，看着洪崖洞的金壁辉煌和人来人往，远眺对面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之处，现代化的高楼鳞次栉比，五彩缤纷的灯光闪烁不停，心里百感交集，忽然又想起了江姐，以及经典歌剧《江姐》的《红梅赞》片断：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

我深深明白，江姐以及歌乐山的革命烈士，在1949年11月底，在新中国已经建立和全国解放在即之时，他们没有背弃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死；他们共同谱出了一首穿越生死的悲歌，只为了千朵万朵梅花的盛开，为了昂首怒放花万朵，更为了唤醒百花齐开放。正如《五洲人民齐欢笑》中江姐充满深情、饱含热泪地唱到：“到明天到明天，山城解放红日高照，请代我向党来汇报，就说我永远是党的女儿，我的心永远和母亲在一道，能把青春献给党献给党，正是我无上的荣耀……”

我深信，歌乐山上的这一曲悲歌，是一首肝肠寸断为了祖国和人民的奉献者之歌，更是一首充满热血、理想和激情的奋进者之歌，它的理想和奉献的精神，需要我们代代相传，永葆初心，永远在路上。（作者系民革常州市委理论研究与祖统工作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