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姑爷爷莫雄先生(图)
发布日期：[ 2007-01-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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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艳南
今年下半年，全国开展了一系列活动，隆重纪念中央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长征”两字是我的家族中每个人都引以为自豪的字眼，因为是我的姑爷爷莫雄当年提供了一份“绝密情报———铁桶计划”给中共中央，才促使中央红军开始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因了这个缘故，在这个举国上下欢庆的时刻，我们更加缅怀早已过世的故人———莫雄先生。
莫雄，字志昂，广东英德人，16岁追随孙中山成为同盟会会员，参与推翻清朝建立民国的许多行动，参加过著名的黄花岗起义，护国讨袁，讨伐陈炯明和北伐战争，骁勇善战屡建奇功，是北伐军五虎将之首，在国民党中有“莫大哥”之称。也就是在北伐战争中来到了南京，经人介绍与我父亲的姑妈李团珍结为夫妇。
莫雄虽然与蒋介石相识亦早，同在许崇智部下共事多年，曾结下生死之交，但在孙中山逝世、廖仲恺被害之后，蒋介石趁机夺得粤军兵权，莫雄统领的第十一师也被蒋以“反革命军队”之罪就地缴械遣散，他对蒋介石排斥异己十分不满，之后曾两次参加张发奎反蒋的行动，但均未能成事，从此，他对蒋介石便敬而远之而退职蛰居上海，后被宋子文介绍任财政部视察，在担任财政部税警团总团长时率部参加淞沪抗战。也正是在沪期间，由旧部刘哑佛介绍认识了中共地下党员严希纯、项与年、卢志英等人，成为中共特科重点统战对象。在他们的影响下，莫雄思想倾向发生很大变化，主动提出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上海地下党领导李克农答复说：“莫先生是革命的前辈，孙中山的忠实信徒，请求加入共产党我们是欢迎的，但组织上认为莫先生在国民党中资历老，社交广，为方便工作起见，以暂不参加共产党为宜，今后凡对党有利的事，望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帮助，能做到这样，我们就满意了。”就这样，莫雄以特殊的身份在国民党中留了下来，一直在暗中冒险帮助共产党，帮助革命。
1933年10月，莫雄因国民党南昌行营秘书长杨永泰的推荐，被蒋介石任命为江西德安第四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并让他自组人马。到任前，莫雄赶回上海与中共党组织秘密磋商。于是，一个由莫雄挂帅，十几名共产党人组成的江西第四区行政保安司令部便由此成立了，除专员兼保安司令由莫雄担任外，专员公署和保安司令部内从参谋长到主要下级军官几乎全由共产党人担任。从此，莫雄和共产党人开始了一段披肝沥胆、生死与共的合作。
1934年9月下旬，蒋介石在庐山牯岭秘密召开军事会议，在第5次“围剿”的基础上重新调整兵马部署，并在他的德国顾问汉斯·冯·塞克特将军的策划下，制定了一个彻底“剿灭”中央红军的“铁桶计划”。该计划拟集结150万大军，利用红军顾问、也是德国人的李德所谓四面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的错误战法，隐蔽作战企图，命令一部分国军在中央苏区周边与红军的主力部队纠缠，另配备骑兵快速部队为主力，以瑞金为目标，实行向心突击，在距瑞金150公里处形成一个大包围圈，然后每前进5公里后就修筑碉堡工事和铁丝网，进行火力封锁，隔离交通，层层压缩，断绝瑞金地区的一切信息和物资来往，最后使用飞机、大炮进行密集型攻击，妄图将中共中央机关、红军总部及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首府瑞金的一切彻底抹掉。该计划极其保密，每份文件上都打有“绝密”字样，并编排了序号，所有官员必须按收件人编号签字领取文件，措施十分严格。蒋介石对这份“铁桶计划”抱有极大期望，他自信地对部下说：“剿共大业，毕其功于一役!”
当时，姑爷爷莫雄也奉命参会，等军事会议一结束，他就带着全套“铁桶计划”回到专署保安司令部，冒杀身毁家之险把整个“铁桶计划”交给了中共联络员、保安司令部机要秘书项与年，项与年拿到情报后，立即找来地下党员刘哑佛、卢志英商量，决定由项与年本人亲自负责送出情报，因为项与年会讲客家话，过关卡比较隐蔽。三人连夜用密写药水把情报上的敌兵力部署、火力配系、进攻计划、指挥机构设置等要点逐一密写在四本学生字典上，将作战图用透明纸描摹下来，就在项与年揣上情报上路时，距庐山牯岭军事会议结束还不到七个小时。一路跋山涉水，昼夜兼程，连闯数十道关卡，以为了掩饰身份用砖头自毁容貌为代价，项与年终于将系着一个国民党员和三个共产党员以及八万红军生命的绝密情报亲手交到了红军总政委，“最高三人团”成员之一的周恩来手中，当“铁桶计划”被临时中央“三人团”（李德为军事指挥、博古为政治决策、周恩来负责督促执行军事计划）传阅后，他们惊诧之余立刻意识到中央红军面临的极度危险。经过对敌“铁桶计划”和当前敌我态势的分析，临时中央仓促作出决定，以中央军委名义发布战略转移的命令。10月21日也就是庐山牯岭军事会议召开后不到一个星期，八万中央红军赶在敌人的“铁桶围剿”包围合拢之前撤离了江西根据地大步向西，为了绕开敌人的围剿封锁路线，开始踏上了两万五千里的漫漫长征路。
在上个世纪70年代，我父亲曾几次到广州探望姑爷爷，亲耳聆听过他讲这段历史，姑爷爷本不够参加这个军事会议的级别，但因为会议在庐山召开，而他时任庐山脚下德安专区保安司令，所以被蒋介石点名特邀出席了此次会议。现在看来中国共产党在相当艰难的条件下，由于有着许多像我姑爷爷这样的爱国民主人士的帮助，70年前震惊世界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才能成行。
由于当年的绝密情报仅限于临时中央极少数人知道，而战略转移又仓促匆忙，就连毛泽东等许多领导人事先都不清楚，导致以后的党史文献也很少提及此事，毛泽东后来知道此事时，曾称赞莫雄、项与年两人的功绩是巨大的。近几年，这段历史终于在报刊杂志上时有报导，项与年的孙女项小米将这一历史写进了长篇小说《英雄无语》中并拍成了同名电影。
1935年莫雄调任贵州毕节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奉令“剿灭”中央红军长征时留在云、贵、川三省交界处的伤病员和游击队，莫雄与卢志英合作，使红军伤病员及游击队及时转移。1936年2月，贺龙率领红二、六军团到达毕节，莫雄又率部有意避让，使中央红军在三面受敌夹机的危急情况下，不费一枪一弹进驻毕节，整休了半个多月后顺利出境。不久，毕节让路事泄露，莫雄被蒋介石以“通共嫌疑”之名逮捕，关押在羊皮巷南京军法处监狱。据我父亲听姑爷爷说，当时贺龙率部离开毕节和姑爷爷握手言别时曾邀请他说，“莫大哥，跟我们走吧”，姑爷爷说“我留下来对你们更能发挥作用和提供帮助。”以后姑爷爷实践着自己的诺言。在广东南雄、韶关等地当县长、专员或保安司令时，属下的一些重要职务他都邀请共产党人担任，他积极帮助支持共产党的工作，掩护、搭救过不少共产党员，还冒着极大风险，将枪支弹药等急需物资无偿送给当地中共游击队，而对国民党的“清剿”命令却拖延不办。姑爷爷还开办了中共游击干部训练班，挂名当班主任，亲自到班上授课，并负责办班费用。在革命最困难的时刻，他和共产党“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为中国共产党的事业无私奉献。
1949年，姑爷爷因被怀疑是共产党，被迫逃去香港，解放后，叶剑英派人到香港邀请他回广州并亲切接见了姑爷爷，同时转达了毛泽东主席的一段话：“他（莫雄）是我们党的老朋友、老同志，你一定要找到他，无论他过去犯过什么罪，一定要安排他工作”。此后，姑爷爷曾担任广东省参事室副主任，并任广东省人大代表、广东省人民政府委员、广东省政协委员，他积极参政议政，为实现祖国统一大业作出贡献。
1956年10月，受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李克农之邀，姑爷爷到北京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了国庆典礼，并受到叶剑英、李克农的亲切接见。回广州途中路过南京看望了我爷爷、奶奶、爸爸等亲属，并拜访了卢志英烈士遗属，直到这时大家这才知道姑爷爷是一个为党和祖国做出过贡献的民主爱国人士。
“文化大革命”期间，姑爷爷身心均遭到严重摧残，直到粉碎江青反革命集团，才落实政策。1979年6月当选为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民革中央委员，广东省政协副主席。
1980年2月12日，姑爷爷因病医治无效、不幸在广州去世，终年89岁，讣告传来，我们都万分悲痛，由于当时的各种条件所限，我父亲未能亲自去广州参加姑爷爷的追悼会，只是通过邮局发去了追悼唁电。不久，从去参加追悼会的亲戚处获悉，广东省政协在致姑爷爷的悼词中充分肯定了他为中央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立下的不可磨灭的功勋。为此我们感到万分欣慰和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