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日寇去，还我好河山——九·一八事变后张竞渡领导的东北早期抗战

1931年日本关东军发动九·一八事变，对中国东北发起蓄谋已久的侵略。中国东北军驻沈阳的独立第七旅北大营首先遭到关东军的攻击，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中方主要军政官员均持不抵抗和退避态度，由此沈阳很快就被日军占领，随后日军逐步侵占辽宁、吉林两省。1931年11月日军调集重兵从嫩江桥南岸北渡，企图进占黑龙江省。与辽吉两省不同，中方黑龙江守军众志成城，在黑龙江省代理主席马占山将军的领导下进行了顽强抵抗，使日军的侵略活动受到极大挫败。在1931到1932年的白山黑水之间，在强烈民族正义感和高度爱国热情的激发下，中国军民以落后的武器装备奋勇反抗，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中浴血奋战，黑龙江的中国领土没有被日本侵略者轻易占夺。

这一阶段东北地区的早期抗战活动是中华民族十四年抗战史的开端，涌现出许多英雄人物和英勇事迹，张竞渡领导的黑龙江抗战就是其中的重要代表。本文的题目“打出日寇去，还我好河山”即出自张竞渡在东北抗日战场上所作的诗篇。

一、出身平凡，少有志向

张竞渡，1904年12月出生于东北奉天开原的农村大家庭，其父张钺于1906年考取清政府官费留学生，是参加过辛亥革命的爱国革命军人（张钺，1884-1924，曾名张鉴衡，字戍秋，同盟会会员，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八期步兵科毕业，1911年回国参加辛亥革命广州起义，民国建立前在南京临时政府参谋部任职，民国初年任奉天督军署参谋长，后任北京陆军讲武堂教育长、北洋政府陆军部咨议官）。

张竞渡小学毕业后随父亲到北京学习生活，受到父辈的影响，张竞渡从少年时期就充满爱国热情，在北京就读徐树铮开办的正志中学时便开始积极参加学生运动，他认为只有赶走帝国主义、打倒军阀，国民革命才能取得胜利，人民才能得到自由和幸福。在中学毕业后决心投笔从戎报效国家，1924年考入东北讲武堂第五期步兵科，毕业后在张作霖为督军的奉天督军署任中校参谋，1928年经奉军杨宇霆总参议和于珍军团长的推荐，张竞渡又进入陆军大学第八期正则班深造。这时其父张钺已故，张钺的同学、好友王树常在天津任河北省主席，王主席非常关心张竞渡的成长，周末常邀张竞渡前往天津当面给与教导，鼓励他努力学习继承父志报效国家（据王树常1957年回忆）。张钺的另一位同学、同乡和好友于珍在北京任北平卫戍司令，他同样非常关怀张竞渡的成长（图1）。身处中国最高等的军事学府，张竞渡在陆大就读期间常与同学探讨自身的责任问题，他对日本霸占东北的铁路和矿山资源、侵占辽东半岛等极为痛恨，愿在毕业后为驱逐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势力而献身（据陆军大学第八期同学，华中剿总司令部高级参谋王家本回忆），他也以抗日战场上的行动践行了自己的理想（图2）。

图1  1911年张钺和于珍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前夕合作的书法（赠给日军近卫联队长小岛镣太郎大佐）

图2 张竞渡的东北讲武堂和陆军大学毕业照

二、江桥之役，抗日首战

1930年底，张竞渡从北京陆军大学毕业，他婉拒了留在北平任职的机会，主动要求回到东北家乡，于次年春节后被新执掌东北军政的少帅张学良从奉天督军署参谋处调往东北边防军驻黑龙江省公署卫队团任第三营营长，由此参加到了抗击日本侵略黑龙江的多个主要战役中。

1931年9月日军占领辽吉后，继续进犯黑龙江，首先计划占领当时黑龙江的省会齐齐哈尔，这必须经过洮昂铁路上的嫩江哈尔葛大桥，中国军队的前沿防御也在此布设。此时的黑龙江中国驻军，省城齐齐哈尔驻有张竞渡所在的省公署卫队团，其他各地有东北军五个旅的省防军（东北易帜后东北军缩编为旅建制，无师和军。黑龙江省原驻有七个旅，此时最精锐的两个国防旅在关内打内战未归，省内仅有五个省防旅），即黑河的马占山旅、海拉尔的苏炳文旅、克山的程志远旅、拜泉的吴松林旅及扎兰屯的张殿九旅，另有炮兵团、工兵营、辎重营、屯垦军等分驻各地，这些队伍都参与到随后的战斗中，其中卫队团是首先抗击日军的主力作战部队。（因当时黑龙江军政长官万福麟与张学良同处关内，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在马占山到任黑龙江省代理主席前由省军署参谋长谢珂代行安排抗击日军准备）从9月下旬起，黑龙江守军开始布置准备军事防卫，由省军署调集各地驻军采取了一系列阻击日伪军的战略措施：卫队团沿嫩江桥正面展开，以江桥大兴车站为中心阵地，北起1418高地，南至韭菜沟，整个阵地绵延五六里。张竞渡率卫队团第三营布防的大兴车站一带是黑龙江的门户，北去100余里就是齐齐哈尔，张竞渡被任命为前沿阵地指挥官。9月21日起卫队团及配属炮兵一个营，工兵及辎重各一个连共2700余人进驻江桥北端阵地，构筑战斗工事，在桥南端布设地雷场（据卫队团机枪连长邢介兴回忆）。卫队团全称国民革命军东北边防军驻黑龙江省公署卫队团，直属沈阳东北军司令部，是黑龙江最为精锐的国防部队，其各级指挥官均为我国陆军大学和讲武堂的毕业生，他们军事素质好，具有爱国思想，武器和人员配备充足，这支由少壮军人组成的精锐部队在嫩江桥前沿布防是极为重要的战略部署。同时其他省防旅与炮兵团也调动布防于日军可能进犯齐齐哈尔的几条重要路线上。由此发生了中国抗日战争史上具有开创意义的重要战役，现在被誉为打响中国有组织抗日第一战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第一战的“江桥抗战”（图3）。

 图3 江桥抗战战场中国守军

 图4 被炸断的嫩江桥桥孔

因黑龙江省在日寇势利范围之外，且与苏联接壤，又有中国守军充分布防，所以日军在兵临黑龙江省界后未敢立即全面进攻，而先以威吓、收买军政人员的方法企图让黑省与辽吉一样放弃抵抗。辽宁的洮辽镇守使张海鹏一旅被收买为伪军（张海鹏时任辽宁省防第二旅旅长兼洮辽镇守使，后任伪满州国总理大臣，新中国成立后在镇反运动时被抓捕枪决），1931年10月16日，日军唆使其部由嫩江南岸向我方守军进攻，卫队团当头迎击伪军，叛军死伤惨重而溃退，伪旅长徐景隆也被卫队团预先埋设的地雷炸死。此后卫队团下属工兵连将嫩江桥桥孔炸断2处，阻止日军由桥上进犯（图4）。10月19日午夜，受南京政府的任命，马占山从黑河经哈尔滨到达齐齐哈尔，20日上午宣布就任黑龙江省代理主席兼军事总指挥，全面领导黑龙江的对日抗战。到达齐齐哈尔后他随即赴前线视察防地，在1418高地接见了作为前沿战地指挥官的张竞渡，部署讨论江桥抗战的战略方针，守军官兵深受鼓舞，士气大振。

日军在数次无理要求中国守军放弃阵地让其进入黑龙江省均被强硬驳斥后，遂以修桥为名大举出动，中方奋起还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攻防争夺。11月4日晨，日军以第二师团十六联队为基干的4000余人组成嫩江支队，在山炮、野炮掩护及20余架飞机的轮番轰炸、低空扫射下向大兴站进攻，开始架桥并利用船只渡江。张竞渡在炮火纷飞的前沿率领卫队团直接抗击日军，他身先士卒，只带传令兵一人，骑马穿行于各前沿阵地，指挥卫队团将来犯之敌汽艇全部击沉，使日军先头部队尽葬于江中，获得了首战告捷（图5）。随后日军又大批增兵攻击，我方黑龙江炮兵团和暂一旅也向卫队团阵地增援，双方战斗愈发激烈，至11月中旬日军先后进行十余次攻击均被黑龙江守军猛烈还击击退，一些曾被日军占领的阵地又被我方夺回。在战斗焦灼之时我方骑兵从侧翼迂回在两侧夹击进攻日军，掩体被日军重炮和坦克摧毁的步兵纷纷跃出战壕与日军直接格杀，守军的英勇杀敌坚守阵地保得国土未失。日本在1932年10月发布的《国联调查团报告书》中承认：“中国军队用步兵及骑兵实行包围式反攻，日军蒙受极大之损失，而不得不向后撤退。”此役毙伤日伪军数千人（据东北烈士纪念馆，江桥抗战展览部分数据为毙伤6000人，马占山1934年报告中所写“敌军死伤约在4000名左右，冻伤约数百名”），并在战场首次击落敌机。

图5 张竞渡在江桥抗战场战使用过的德制望远镜和怀表

江桥抗战的消息传出，举国振奋，全国各界均大力声援、支持和慰问这一正义行动。但是政府在实际行动上则仅寄希望于国联调停，也错估了局势和日本的侵略野心，始终未给中方守军以军事上的增援，只有黑龙江省军原有兵力孤军驻守，而日本则不断增兵加强侵略势力，先后投入3万余人（江桥抗战初期日军投入兵力有原驻东北的关东军第2师团多门二郎部、南满铁道守备队、旅顺炮兵队、空军等，在初期进攻遇挫失利后驻朝鲜的铃木美通旅团前来增援，在1932年后，日军第14师团松木直亮部又从一·二八事变上海战场调往东北加入对黑龙江的侵略战争）。在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本方损失过大的情况下，为战略转移，中国守军的阵地由嫩江北岸大兴逐步向三间房、昂昂溪等二线阵地转移退守（图6）。11月19日，日军进入了齐齐哈尔，马占山率黑龙江省政府转移到海伦，张竞渡率卫队团1600余人至墨尔根（现嫩江县），各增援部队也撤往原驻地。

江桥抗战前后历时一个多月，是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军队对日军的第一次正面有力抵抗，在中国抗日战争史上有不可磨灭的首创意义，而这一场战役的暂时结束并没有中断东北地区的抗日斗争，而是起到了树立中国军民积极抗战的正面表率作用，新一轮的抗日活动风气云涌（图7）。12月15日，哈尔滨保卫战打响，李杜、冯占海等将领带领中国守军再次抵抗日军侵略，此战阻击日军的侵略脚步至1932年2月。1932年3月，日本关东军扶植了伪满洲国政权。不甘做亡国奴的中国爱国军民奋起组织抗日武装，继续进行起英勇不屈的顽强抵抗。

图6 江桥抗战形势

图7 江桥抗战遗址纪念碑   

江桥抗战后，马占山出于各种原因暂时向日本妥协，在1932年3月底他潜离齐齐哈尔再举抗日旗帜，4月7日到达黑河后将黑龙江省军队进行重新整编，此时张竞渡任步兵第八团上校团长，率部在驻地讷河休整扩充武装力量，做好迎敌准备。伪满洲国成立后日本开始拉拢利诱黑龙江的军政官员，很多抗战立场不够坚定的官员有了动摇，7月6日，张竞渡的旅长徐宝珍迫于日军压境也意欲向日军妥协，张竞渡劝阻不成愤而去职，从讷河去了嫩江，该旅3000余爱国官兵先后跟随前往（日军称之为“讷河事件”，并因此将伪黑龙江省省长程志远撤职）。7月15日，张竞渡在嫩江县组建抗日义勇军，一时省内各地爱国青年纷纷前来参战，后与徐子鹤（讷河、嫩江等五县保卫团统带）合兵一处，义勇军武装力量发展至近万人，张竞渡任总司令。义勇军成立后成为了黑嫩平原一支极为重要的抗战中坚力量，他们佩戴红黑两色臂章，以示用赤铁黑血之意志，与日寇战斗到底，还组建了由爱国青年学生组成的宣传队。这支队伍的抗日斗志高昂，又得到当地老百姓的拥护，在黑龙江北线抗日战场发挥了重大作用。他们不断破坏日军交通线，袭击日军军车，阻断日本各部间的联系。日军十六联队第五中队长远矢忠和伪旅长徐宝珍先后被义勇军在拉哈和讷河击毙。

9月6日，马占山被日军追剿突围至龙门县后发表通电再次部署黑龙江抗日安排（图8 马占山致张竞渡电：“张旅长仲楫弟鉴，现日方决议承认满洲伪国，我政府即颁令讨伐，正式出兵...特电达知，诸维努力”），受马占山主席部署，义勇军在嫩江至讷河一线不断进行游击战，打击日军据点，使日军向满北的扩张计划受阻，不敢继续推进。国联李顿调查团来东北调查期间，义勇军加强抗日军事活动，与各方抗日力量共同揭露日军的侵略罪行。1932年9月15日，受南京政府任命，张竞渡任步兵暂编第二旅少将旅长。此时黑龙江省还在坚持抗战的正规军有三个原省防步兵旅：一旅旅长张殿九、二旅旅长苏炳文、三旅旅长马占山自兼（徐景德代）；两个暂编旅：暂一旅旅长朴炳珊（原黑龙江炮兵团扩编），暂二旅旅长张竞渡（原黑龙江卫队团扩编）；四支抗日救国军：一军军长邓文、二军军长吴松林、三军军长李海青、四军军长才洪猷。

图8 张竞渡部暂编黑龙江骑兵第二旅通令对马占山军事部署的转述

三、拉哈战役，反攻省城

10月1日，东北民众救国军成立，海满抗战打响。张竞渡积极响应，兼任东北民众救国军第四旅旅长，与苏炳文等爱国将领联名通电中外进行抗战，这一义举受到南京政府及各省市来电嘉奖、支持。东北民众救国军在海拉尔、满洲里、扎赉诺尔、博克图、扎兰屯、富拉尔基等地同时开展行动，占领车站，控制重要地区，与侵略日军发生激战。中国军队奋战68天，至12月撤离，伤亡数千人。

海满抗战开始后，黑龙江各军从四路进攻日军，马占山任张竞渡为第二路总指挥，统一指挥黑龙江骑兵第二旅、步兵第十、十五、十六旅、独立第一团等部队，兵力达到一万余众，马占山也亲督此路行军。10月上旬，该路军筹划反攻省城齐齐哈尔，以配合东北民众救国军作战（图9）。10月15日，张竞渡率部向齐齐哈尔进发，指挥所部沿路保持攻击前进，首先攻打齐齐哈尔的前哨重镇拉哈、宁年，在讷河狼洞子设立指挥部。（1932年10月18日，马占山电北平：“暂编步二旅、骑二旅为第二路，占山亲自指挥，自讷河、嫩江一带，向拉哈站、宁年站进击。总之，占山一息尚存，决与我东北爱国男儿，拼此一腔热血，以与敌人抗，而决最后之存亡。黑龙江省政府主席马占山。”）

图9 张竞渡部第二旅第六团和第十六旅第二团准备拉哈作战文献

张竞渡率部采取围而猛攻的战术，10月21日清晨，将拉哈周边杨家屯以西铁路破坏30余里断绝日军后路交通，后展开所部兵力分三路猛攻日军据点拉哈车站（齐克铁路拉哈站为省城北部最重之据点，驻有日本十四师团五十联队，辖三个大队2600余人）。被围日军以坑道坚守，其炮兵在我方阵地前以炮火构成浓密烟雾，然后再由步兵突然冲出，一度将我先锋部队压迫不前，张竞渡亲率预备队向出击之敌冲锋两次，将敌击退。日军空军以三架飞机为一队进行交替轰炸，我方无防空，于是白天隐蔽，夜间行动，在23日夜抽编敢死队冲入敌阵，以自动手枪和大刀与日军近距离格斗。经八昼夜激战，毙伤日军拉哈守备队600余人，至31日，县城的日军被全部歼灭只有最后一个据点死守于车站内负隅顽抗，因我方攻击部队缺少重武器，对车站坚固据点一时难以拿下。此时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武藤信义将骑兵第一旅团和骑兵第四旅团急调黑龙江，并将关东军飞行队的轰炸第十二大队和侦察第三中队亦转场至齐齐哈尔，均归第十四师团长松木直亮指挥，以加强北满的作战力量。10月23日，松木派十四师团驻宁年和齐齐哈尔的两个中队和一个大队前来救援，张竞渡又率部伸敌腹地，在宁年车站（现富裕县车站）突袭十四师团运兵车，毙伤日军700余名，其中大部被击毙（据时任马占山卫队营长、后为53军130师少将参谋长的谷震寰回忆，其在拉哈战役中率部配合作战）。

围住拉哈站的中国军队赶制出一次性使用的木炮（东北称老母猪炮），将车站据点炸塌，终于攻入拉哈城内，在修整补充正准备继续进兵齐齐哈尔之时，日军十四师团主力4000余人和伪蒙古骑兵一旅又分两路前来增援欲包围拉哈，双方又形成拉锯战，11月10日，我方因腹背受敌伤亡过大，在已占领拉哈五日后退守讷河。此役中国军队伤亡官兵900余名，但重创了日军给侵略者以极大震慑（战后据谍报，日军守军十四师团五十联队三个大队中，田冈少佐大队长兵败自杀、山南等4名大尉、佐藤等6名中尉、小石川等3名少尉被击毙），这就是江桥抗战一年后张竞渡指挥反攻省城的拉哈战役(图10)。

图10  拉哈战场 被围日军在地面向飞机打标语

日本六十年代出版的《满洲，夕阳的原野》也记录了这场战役，书里记述黑龙江中国部队在冰天雪地中打哑日军机枪后曾跃马冲锋，以套索拉倒木栅冲进镇内，用马刀砍杀日军步兵，异常剽悍，最后在日军重炮还击中才退去。此战拉哈围攻日军半个月，张竞渡率部把几路来援的日军顶在拉哈之外，围歼守军并进占县城。拉哈之战，中国军队虽未全获成功，但在缺乏重武器没有防空，伤亡很重的情况下，仍能奋勇反攻，包围日军重镇达十余日，进逼省城，可见作战之英勇。从江桥抗战到拉哈战役，在一年多的时间中张竞渡率部与日本侵略军进行大小战斗达二十余次，狠狠打击了日本侵略军的嚣张气焰。拉哈战役后，马占山从讷河前往扎兰屯，与苏炳文会合，12月4日，海满抗战失利，马占山、苏炳文等将领率部进入苏联。

四、坚持抗战，为国牺牲

日本帝国主义为推行其侵略满洲计划，陆军本部和关东军司令部经过策划，不断增兵黑龙江，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对付海满地区的东北民众救国军和黑嫩平原的抗日义勇军。张竞渡仍率部坚守在嫩江一带。这时日军开始想方设法打击张竞渡这支抗战力量，叛国投敌的伪黑龙江省省长韩云阶等派特务打入义勇军内部欲暗害张竞渡，因卫队的严密防卫而失败。11月12日，日机6架轰炸嫩江县城，投弹20余枚，炸毁县政府和张竞渡司令部所在万源达，企图吓服张竞渡又未得逞。于是日军再次利用投敌的步兵第四旅旅长汉奸贾金铭，邀张竞渡前往共议抗日之计。张竞渡依照马占山主席临别时多联合抗日力量把抗日事业发展下去的嘱托，前往贾旅议谈，却被贾金铭扣押，逼张竞渡接受伪满洲国职务委任。张竞渡坚决拒绝并痛斥贾金铭卖国投敌的行为，后被贾押送至齐齐哈尔的伪满第三军管区日军司令部内。11月15日，日军十四师团长松木直亮和伪第三军管区司令张文铸、伪黑龙江省长韩云阶两个汉奸先后来见张竞渡（图11），根据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的指示拿出大包黄金并以伪满洲国中将参议等高官厚禄收买，但这些全然动摇不了张竞渡坚定的爱国信念和崇高的民族气节。

图11 张竞渡被押至齐齐哈尔当日，省城日伪人员对他的说降会面，此时张竞渡已被日本人控制，可见会后各人表情严肃毫无笑意，已是无法会谈的状态

日寇多般劝降无望，为打击瓦解此时还在嫩江一带的张竞渡部抗日军队的抗战斗志，在几天内就将张竞渡迅速杀害了。日寇在一天严寒的拂晓秘密将张竞渡押至齐齐哈尔西门外的刑场，张竞渡站着面向敌人的枪口说：“你们杀了一个中国人却杀不了所有的中国人，中国一定会胜利，日本必将失败。”张竞渡遇害时年仅28岁，为国家的主权和民族的独立而牺牲奉献，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其部义勇军有的加入了后来的东北抗联或进入关内继续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如西久真，原张竞渡部黑龙江省公署卫队团九连连长，拉哈战役后被收编为伪军独立营营长，在苏日诺门罕战役中他杀死日军指挥官率部进入苏联，后回国在延安参加革命，抗战胜利后随八路军到达齐齐哈尔任黑龙江省实业厅厅长）。至此，马占山、苏炳文、张殿九等退入苏联，张竞渡牺牲，程志远、吴松林、邓文、李海青等其他黑龙江省军有的进关，有的被收编为伪军，有的离开部队隐居。九·一八事变以来东北军在黑龙江的抗战于1932年末结束后，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东北抗联继续兴起，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等一批批优秀的中华儿女前赴后继，在黑龙江的中国领土上进行了一次次的英勇抗战，直至1945年东北光复。

张竞渡以身殉国时东北军已撤离黑龙江，东三省也已全部沦陷，甚至日军也未多做宣传，因为联系断绝，他牺牲的情况南京国民政府长时间以来甚至未曾了解。抗战胜利后，马占山将军回到东北任松北绥靖总司令、东北保安副司令长官时，接见了张竞渡的遗孀李秉申，这时由他发起，并与张竞渡的同学、同僚等数位将领联名呈请国民政府（联名者为当时在沈阳任职的金奎璧，67军107师中将师长，1932年时为东北民众救国军副参谋长；樊光普，32军参谋长，联勤总部第25兵站少将分监；唐静波，联勤总部第25兵站分监部少将参谋长；范玉书，东北保安司令长官公署少将副参谋长，86军副军长，这4人都为张竞渡的陆军大学第八期同学）。经南京政府核准，1948年1月由国防部白崇禧部长签发了《恤亡给与令》，以表彰张竞渡于九·一八事变后，在江桥抗战等黑龙江抗日战场上对国家做出的贡献（图12）。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张竞渡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图13）。2015年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日到来前，张竞渡入选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公布的第二批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两岸都为张竞渡颁发了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章。

图12 张竞渡的牺牲证明和恤亡给与令

图13 张竞渡的烈士证书和抗战胜利纪念章证书

全国抗战八年，东北抗战十四年，东北军民为支持全国抗战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巨大牺牲，抗日志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家民族的至上尊严不惧牺牲自己。当年投靠日伪的汉奸终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唯有进行不屈抗战的英雄们流芳于世。今天我们怀念这段英勇的抗战历史，也许有的片断曾不为人知，但在这片黑土大地上发生的不甘遭受奴役的国人最早拿起武器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壮举终究不会被历史遗忘，白山黑水之间的股股正气在一代代中华儿女的心中传承。

每当抗战纪念日到来，两岸都会举办活动，缅怀先烈，铭记历史，纪念中华民族近代史上这一伟大胜利。抗战的历史精神在传承中弘扬，当年的中国浴火重生，现在的中国正走向民族复兴新的起点，中华民族任外敌欺凌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今年是九·一八事变和江桥抗战九十周年，感今惟昔，特作此文；以纪先烈，以励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