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乡愁诗人的南京情缘
发布日期:[ 2009-0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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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银宝
小时侯/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一首《乡愁》,让整个华人世界为之震撼,也正是这首《乡愁》,使我们认识了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先生。
生于1928年的余光中,其父余超英是福建永春人,其母孙秀君是江苏武进人,由于父亲供职民国政府的缘故,出生却在南京。因为战乱,余光中1949春随家人离开南京,次年6月由香港迁到台湾,其间,除去8年抗战随父母在重庆生活外,先后在南京生活了13年。虽只有13年,却在余光中的一生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南京也因此成为其乡愁情结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我要在出生地——南京过80岁生日
余光中生于1928年重阳节,去年恰逢其80华诞。80岁生日是人的一个重要生命节点,对于余老在何地庆生,外界十分关注。去年年初,大陆许多与余老有着种种渊源和联系的地方及单位都分别向余老发出邀请,希望余老能到他们那里去庆生,并且都有一番令人心动的说辞,结果都被余老婉拒。余老说:“我要在出生地——南京过80岁生日”。台湾文化界和教育界百余位朋友因为余老不在台湾过生日,特于去年10月2日在高雄提前为余老举办庆生活动。
余老及夫人范我存于去年10月5日至13日第五次回到南京。余老感慨道:“以往都是被人请回来的,而这次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几天下来,余老频繁穿梭于各种场合,或与亲友相见,或接受媒体采访,或发表演讲,抑或回母校参加活动,虽已八十高龄,却依然思路清晰,娓娓而谈,让“余迷”们真实地领略了“乡愁诗人”的魅力与风范。
江苏省台联作为接待单位,于10月6日晚在余老下榻的宾馆为其举行庆生晚宴。宾主把盏叙旧,留影赠书,吹蜡许愿,分享蛋糕,整个晚宴弥漫着浓浓的喜庆气氛。出席晚宴的都是省暨南京市文化界和教育界的知名人士,他们都是余老的朋友,都因“乡愁”之缘而相识,因此贯穿席间的话题始终离不开“乡愁”。
作为寿星的余老当晚情绪很激动,“我是南京人,我比在座的每一位到南京都要早”,一句余氏风格的开场白,一下就把晚宴的气氛推向了高潮。余老特意选择回到南京过80岁生日,有着很深的用意。南京是余老的出生地,出生当日,恰好又是重阳节,对余光中来说,这是个祥瑞无比的好日子。余老告诉大家,南京有其人生中的三个“第一次”:“在南京懵懂中的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我的母亲,和妻子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南京,我的第一首诗《沙浮投海》也是在南京写就的,所以在南京过80岁生日就显得有特别的意义。”据了解,当月一期的《扬子江》诗刊(南京一家省级刊物)刊登了余老的三首新诗和译诗赏析一篇,了却了老人“自己的诗应该发表在自己出生地诗刊上”的心愿。
南京有我小学、中学、大学三个母校
余老曾在多个场合说过:“南京有我小学、中学、大学三所母校”,这也正是余老与南京有不解之缘的又一个缘由。
余老就读的小学当时叫崔八巷小学,后改名秣陵路小学。也许是机缘巧合,抗战时期,余老在重庆就读的青年会中学,就是一所由南京迁去的教会学校,抗战结束后,又跟着学校回南京把高中读完,这所中学在解放初期并入南京市第五中学。1947年秋季余老考入金陵大学外文系,读了一个半学期后随家人离开南京。金陵大学在新中国成立后与中央大学合并改称南京大学。面对母校的变迁,余老感慨道:“小学从崔八巷改成了秣陵路,中学从青年会中学改成了南京市五中,大学则从金陵大学改成了南京大学……但名字虽然都变了,感情不会变,母校还是母校。”
金陵大学与南京大学的历史渊源脉络清晰,余老的校友身份很顺利地被确认。于是在2000年秋天,余老在离开51年后首次访问母校,受到了南京大学校友的热情欢迎,并得到了一份最珍贵的礼物——当年就读金陵大学的学籍卡。当余老在南大校园漫步,当年金大的校舍依稀可见,往事如昨的亲切感顿生。当来到当年的金大图书馆阅览室(现为南大校史博物馆)时,余老异常兴奋,一再说当年就是这样,于是就在桌前坐下,拍了张“再做一回学生”的照片。从那以后,余老每次回南京,必定要到南大走一走看一看。
在南京友人的帮助下,很快查证出现在的南京五中即为当年的青年会中学。2005年4月,余老第三次回南京时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访问母校——五中。当与阔别半个多世纪的校友在母校相见时,余老百感交集,老泪纵横,他满怀深情地向隔代的学弟学妹们讲述了当年颠沛流离的求学经历,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动不已。
与前两所母校相比,崔八巷小学校的寻找就颇费一番周折。余老早就托南京的文友打听过“崔八巷小学”今在何方,但一直未有结果。后因一位文友写作一部南京民俗小说,曾查阅过众多资料,从中获得线索。当年位于水西门里的崔八巷小学,其前身原系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的“第二模范小学”。上世纪四十年代前期,崔八巷拓宽,改称秣陵路,崔八巷小学也随之更名为秣陵路小学。因年代久远,崔八巷及崔八巷小学早被世人淡忘。后经多方考证,如今的秣陵路小学即为当年的崔八巷小学。当余老得知这消息后即把访问母校作为回南京过80岁生日的一项重要活动。
2008年10月7日,恰逢余老80华诞,这一天,余老携夫人如约回到他1934年至1937年就读的母校——今天的秣陵路小学。“余光中班”的孩子们为余爷爷和范奶奶朗诵了《乡愁四韵》,并送给余爷爷、范奶奶学校的吉祥物“秣陵娃娃”以及印有余光中先生头像和“余光中班”孩子们笑脸、签名的挂毯。余老感慨万千:“今年是08年,我是80岁,是‘双八’,今天又是重阳节,是‘双九’,‘双八’度‘双九’,很有意义。”余光中为“余光中班”题词,并向母校赠书。离别时,下课铃声响起,300多名孩子从教室里涌出,一个个拼命挥舞着手臂和余爷爷、范奶奶告别,有的孩子念起:“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所有的孩子一起应和,已坐进车的老人一下子打开车门,和孩子们拥抱在一起,并噙着泪,和孩子们一起朗诵。他说:“这是我最好的生日祝福!”
住宿的地方最好能看见玄武湖和紫金山
当年余老的家在鼓楼附近,推开二楼的窗户,就可以看到玄武湖和紫金山。所以多少年后,当余老重返南京时,接待单位征求老人的意见时,老人表示住宿的地方最好能看见紫金山和玄武湖,所以前几次都安排住在南京玄武饭店,临窗就可以眺望玄武湖和紫金山,这让老人感到非常亲切。这一次是安排在江苏议事园大厦,向南看,可以看到母校——南京大学,向东看,可以看到玄武湖和紫金山,老人十分开心。
余老对南京的马路、马车、梧桐树,甚至连南京的方言都有很深的印象,他回忆道:当时马车还是很流行的。作为一个男孩子,我很喜欢坐马车,而且不坐在后面座位上,和马车夫并排坐在一起。马车很便宜。还有就是,马蹄“得得”的声音非常有趣,但是冬天结冰的时候路就比较滑。余老在母校对隔辈学弟学妹们回忆道:那时普通话没有今天这么流行,学校里面的老师都是讲南京话的。大家都讲“今儿个”“明儿个”“乖乖隆地冬”,还有“南京大萝卜”。
玄武湖、紫金山、中山陵、燕子矶、夫子庙,这些代表南京的名胜对余光中来说意味着幼时的回忆与浓浓的乡愁。他一生中多次为这些名胜写诗赋文,其中为玄武湖写的一篇散文收录在母校南京大学建校100周年文录里。所以,他每次回南京,只要时间允许,他一定会旧地重游。2000年,他首次重返南京时即携夫人重登中山陵,回到台湾后就写了“再登中山陵”一诗,诗中他向国父报告,“走失的那孩子,他终于回来看你了”。2005年4月,他还特地带了他的两个女儿一起再次登上中山陵。
余老虽然在南京只生活了13年,但却有永远抹不去的童年记忆。对80岁的余光中来说,无论走到哪里,在其绵远悠长的乡愁中南京总占有特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