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一首怀旧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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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建平　　　

　　　　　　 

　　画面左侧那条胡同只有两米来宽，大名叫豆腐池胡同，可以想象这里曾经有过一个豆腐作坊。踏着青砖小路走进巷子，约50米处右侧豁然一亮，一条长方形的绿化带和步行道通向那座高高耸立的钟楼。当你转身向它走去，你已经走在了伟大故都的中轴线上。

　　钟楼由灰砖砌就，形状恰如一口巨钟。在一片矮墙灰瓦的烘托中端坐在半空，仿佛一个神灵，守护着苍生。钟楼的上层是敞开式的，可以想象那钟声曾经像波纹涟漪般无遮无挡地在老北京的上空荡漾开来，朱家缙的文章中写到过那钟声曾飘进他在王府井附近家中的童年清梦。从钟楼俯瞰四周，北面是鼓楼，其他三面是四合院青灰色砖瓦交织成的图案，像一幅黑白老照片。就在这一片鳞次栉比的青砖灰瓦下，散落着多少历史的碎片，积淀着多少岁月的记忆啊！此刻，他们像相依相偎在一起的沧桑老者，风烛残年，往昔不再，在一个尚未形成尊重历史敬畏历史理念的环境里，他们只能低调而内敛，听天由命地等待着未知的归宿。这些年来，每增加一条马路，就伴随着十五条胡同的消失，连同其中的名人故居及其所承载的历史信息和精神烙印。当推土机轰鸣着抹去那些痕迹时，他们是否也曾有过末日来临的悲壮？

　　漫步在这一片胡同里，发现胡同的角色已悄然变化，已经不再是以往那样的城市生活本体和中心了。这儿已很少住有完整的家庭，在胡同见到较多的是一些留守的老人，以及在此租房做生意的外地人，还有旅游大巴不断带来的一拨又一拨中外游客，这里已然是北京旅游的一个景点，一处让人怀旧的“历史遗迹”了。于是，和旅游相关的商业项目也进入了胡同。在稍宽一些的过道上，停满了披红挂绿的人力三轮车，有时候生意好，一溜四、五辆三轮在灰蒙蒙的胡同里络绎而过，像飘过一条彩带。胡同内很多沿路的房屋破墙开起了小店，卖些旅游纪念品和工艺品，还新开了一些咖啡店和网吧。经过一家咖啡店时，从临街的立地窗可看到几个老外正临窗而坐啜着咖啡。几步路外的胡同口，有几家小餐馆，店名和菜单都用油漆写在墙上，油烟味、酒菜香味连同京腔京调的说话声正从临街的窗口飘散出来。

　　漫步在胡同中，心情总是会平静下来。这里没有机动车奔驰，没有步履匆匆的人流推着你向前，没有嘈杂的喧闹，也没有污染的空气，你的神经会松弛，心跳会舒缓，目光会变得柔和，脚步也会放慢。闲走之间，想到这片胡同紧靠着钟鼓楼和什刹海，那些文人名士，鲁迅、周作人、梁思成和林徽因、老舍、沈从文等一定都来过，自己正行走着的这条胡同小道上应该有他们的足迹啊！只是小巷依旧，斯人不再了。不知不觉间转回到了豆腐池胡同的巷口，画了幅速写，看时间还早，又慢慢踱到鼓楼大街上画了一幅。

　　　　　　 

　　回到我入住的宾馆，已是华灯初上。从22层的客房内俯瞰，窗外是一个充满压力和速度的世界。长安街像两条反向的传送带，不分昼夜、不知疲倦、无休无止地高速运转着，白天满载的是车辆，此刻输送的是两条熠熠闪亮的彩带。望着那奔腾不息的钢铁洪流和绚丽灿烂的灯的海洋，想到钟楼下的那片斑驳的胡同，仿佛隔开了时空，有种岁月深处的朦胧和遥远，就像一首怀旧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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