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地名系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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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继东

　　随着城镇开发建设的推进，家乡的许多河沟被填平了，原来被河沟分割成条块的农田，现在已经成片成片地连接起来。那些田块的地名也随即淡出人们的记忆。这些独具特色的地名，是乡村历史文化的重要元素，我们没有理由把它们丢失和遗忘。

　　记得小时候，常见到生产队长布置当天任务，他站在高处对着社员们讲：“今天男劳力把肥料运到‘盘头爿’，女劳力到‘斜叉里’抗旱，老年人到‘中段沟’种黄豆。”不知道的人以为生产队长说着什么军事暗语，其实这里的“盘头爿”“斜叉里”“中段沟”，全是生产队里的田块地名，这些名字的历史，少则有几十年，多则有几百年。

　　我们的祖先从中原腹地一路走来，在长江北岸这块土地上落户定居，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江北人。他们不停地开垦，辛劳换得了良田。土地上留下了他们劳作的痕迹，田块地名就是他们改造自然和利用自然的最好记录。

　　“宅基墩”是村东头的一块高地，土质肥沃。为了让村西头的“野鸭塘”也变成良田，先人们在冬闲的时候，一担一担地把土从东挑到西，中间走出几十条小路，传说一位有学问的先生看到了，说这些路的学名叫“阡陌”，人们听成了“千磨”，这中间的地也就被叫成了“千磨田”。“千磨田”是块高产田，主打作物像小麦、玉米等都种在上面。人们盼望着丰收，盼望着家里的石磨能转上千次，这样就不会饿肚子了。

　　“夹行”是两条大水沟之间宽不过七八尺的一块地，可以作为中间的通道，但农民们还是觉得作为路太宽了，就见缝插针在那块地上种上可腌咸菜的芥菜、白萝卜、洋姜。春天青黄不接的时段，咸菜就派上了大用场，“吃到咸菜汤，心里不发慌”，粮食安全得到了保障。

　　“盖碱头”原来是一片盐碱地，为了让这地能种上庄稼，先人们可没少费心。先是把沃土填上去，可没多久这些土就被盐碱同化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终于有一年人们想到种上泡桐树，这种树耐碱而且生长速度快，能当柴烧，盐碱地被治理好了，“盖碱头”这块地也成了“柴源”。

　　“楝树角”是伸向大河中间的一块地，有点像半岛。为了固定住这块宝地不让河水冲走，老祖宗们在三面种上许多楝树。到我们这辈人的时候，树木已经参天。我们夏天在河里游泳，上岸后就在树荫下乘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双烈山”在村西北角，抗战时期那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两位新四军战士为了掩护战友撤退，最后牺牲在那块高地上。那里其实没有山，为了纪念为国捐躯的烈士，百姓们把那块高地取名为“双烈山”，让烈士的精神永远激励后人。

　　这些是多年前我从祖父那里听来的村庄掌故，今天我把它变成文字记录下来，将来或许对子孙后代了解乡村历史有些作用。少小离家，在外几十年，我对家乡的关注度一直未减，经常会坐在电脑前，在卫星地图上浏览那片可爱的热土。我有时候有种隐隐的担心，那些蕴含乡土文化的地名或许正在消失。这些年城镇化加速后，一些地方出现了许多类似“泰晤士”“维也纳”“瓦尔登”等洋地名，有的地方还冠以“某某国际”“某某世界”等字样，似乎有了这些表象的东西，就可以跟国际接轨、领世界潮流。殊不知，这些盲目使用的洋地名，伤害了传统文化。那些承载乡村地理、历史信息的地名如果失传，遗失的不仅仅是乡土文化，更有那份美丽的乡愁。

　　记得习近平总书记说“乡愁就是你离开这个地方会想念的”。总书记在谈到新农村建设时还说过“注意乡土味道，保留乡村风貌，记得住乡愁”。我想，总书记谈到的乡愁，就是在建设现代化农村的同时，要注意保护原有的乡土气息，让人们对生活或曾经生活的地方有认同感、归属感。记得一首歌曲这样唱道：乡愁是老家屋顶上那缕炊烟，远远近近的呼唤还那么温暖；乡愁是故乡门前的那条小河，活蹦乱跳的童年在心中撒欢；记住乡愁，只要一轮明月，你就记住了梦的来源……

　　记住乡愁，记住那缕漂浮的炊烟，记住那条清澈的小河，记住那轮当空的明月，更要记住那块养育我们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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