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张国栋三见孙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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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 东 

　　家父张国栋先生，生于1905年，广西桂林人。

　　20世纪20年代初，中国大地军阀混战，生灵涂炭，国家正处于危难时期，孙中山顺乎民心，毅然再次来到广州，发表护法宣言，召开国会，组建新的（南方）革命政府，并于1921年5月5日宣誓就任中华民国非常大总统。

　　为了谋求国家统一，铲除祸国殃民的北洋军阀，孙中山先生一边致电北洋政府，要求徐永昌总统“即日引退，以谢国人”，一边命令驻粤各军讨伐盘踞在广西的地方军阀陆荣廷，以解除北伐的后顾之忧。数月后，八桂底定，陆逆出逃。孙中山遂出巡广西，组建北伐大本营。1921年12月初，孙中山到达桂林，受到广大市民和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家父回忆说，当时曾有一首歌曲在民间广泛流传，无论男女老幼基本上都会吟唱。歌词曰：“君子奚至迟？民众齐欢腾！笑徐逆（指徐永昌）抗命，伪廷卖国计空逞，指日义师到，消除国贼庆升平！”歌词充分表达了民众对孙中山先生的赤诚爱戴，以及对出师北伐、铲除军阀、统一中国的竭诚拥护。

　　其时家父正在桂林省立三中读书，曾三次幸运地见到景仰已久的孙中山先生，并将此作为一生最珍贵的记忆收藏在心里。

　　　　　　　　　　　　　　　　　　　　　　　　　　一见孙中山


　　家父第一次见到孙中山先生是在1921年12月9日。

　　这天，桂林学界的省立第二师范学校、省立第三中学和市立桂山中学等校的全体师生员工，以及广西省、桂林市的领导共约五六百人，在城内十字街浸信会礼堂召开“桂林学界热烈欢迎孙大总统大会”。时值南国的初冬，阳光灿烂，惠风和煦。清晨，家父随着三中师生早早整队来到会场，只见主席台设在礼坛的正壁，两侧悬挂着鲜艳的彩旗，讲台上铺着漂洗一新的白布，会场布置得朴素而端庄。

　　大家就坐不久，就看见中山先生身着灰色中山装，由李烈钧等人陪同，从礼堂正门健步走进会场，师生们立即全体起立，热烈鼓掌。中山先生不住地含笑点头，频频举手为礼，连声说：“好！好！”神态十分亲切慈祥。中山先生走上讲台，向全场略作环视，便双手扶着台边，微微欠身，用略带广东口音的普通话，作了《知难行易》的精彩演讲。在持续两个多小时的演讲中，中山先生始终神采奕奕，目光炯炯，声若洪钟。师生们的思绪就随着中山先生的演讲而澎湃起伏，时怒时喜，亦忧亦乐。中山先生一会儿双手插腰，一会儿挥手示意。讲到愤慨处，怒目而视，面带愠色，以手击台，戛然作声，使听者勃然动怒，义愤填膺；讲到欢快时，声音和悦，喜形于面，莞尔而笑，使人立受感染，顿觉曙光就在前面。

　　中山先生的演讲，博得了全场一遍又一遍的热烈鼓掌和欢呼，演讲中的至理名言也印刻在每一位听众的心里。孙中山说：“求学的意思便是求知识，有了知识，进步才能快。”“古人进步最大的理由，是在能实行；能实行便能知，到了能知才能进步。”演讲中，孙中山还说：“本大总统想要中国进步，不但是对于政治主张要革命，就是对于学习也主张要革命，要把全国人几千年走错了的路都改正过来……古人说‘知之非艰，行之维艰’。本大总统便要说：‘行之非艰，知之维艰’，凡百事不能做的原故，都是由于不知，如果知道了，行是很容易的，所以说能知便能行也。”孙中山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深入浅出的方法，科学地阐明了知与行的辩证关系，把行（实践）提到第一的位置。这些马克思唯物主义的观点，即使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对于我们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仍有着十分重要的启示作用。

　　最后，中山先生勉励台下的莘莘学子：“人人都是主人翁，人人都要替国家办事，大家各尽各的力量，有一份能力去做一份事情。”中山先生的演讲，特别是勉励学子们要为国家做事的话语，像重锤敲打，使每一位听众都留下深刻记忆。以至半个多世纪以后,家父仍能清晰背诵出中山先生当时演讲的许多内容。

　　　　　　　　　　　　　　　　　　　　　　　　　　二见孙中山

　　1921年12月21日，家父再次见到了孙中山先生。

　　孙大总统领导的驻粤各军平定广西以后，便积极准备挥师北伐。而广东各界人士为了慰劳平定广西有功的驻桂将士，组成了庞大的慰问团，带着大批劳军物品，在孙夫人宋庆龄、廖（仲凯）夫人何香凝的率领下，由广州乘轮西上，经梧州过桂江，于12月21日抵达桂林近郊，而孙大总统则要亲自出城迎接。消息传开，全城雀跃，人们纷纷聚集在中山先生一行必经的南门大街两侧，伫立恭候，争欲一睹大总统和孙夫人、廖夫人的风采。

　　家父闻讯后，立即跑步赶到那里，夹杂在由市民组成的“仪仗队”里翘首相望。当孙大总统偕夫人和廖夫人分乘敞篷肩舆，经过南门大街入城时，街道两旁的人群立即欢呼起来，“孙大总统万岁！”的口号声、雷鸣般的鼓掌声，此起彼伏。一时间，整个南门街道都沉浸在幸福和欢快的气氛之中。由于街道狭窄，观者众多，致使大总统一行的肩舆只能缓缓前行，几乎是与人群中的前排观者擦肩而过。这回家父看清楚了，万人景仰的中山先生头戴呢帽，身着中式长袍、神采奕奕，不断地脱帽向欢呼的人群挥手答礼，孙夫人和廖夫人也频频向周围民众招手致意。直到大总统一行渐渐走远，大家才依依不舍地陆续散去。

　　　　　　　　　　　　　　　　　　　　　　　　　　三见孙中山

　　1922年1月的一天，家父又一次见到了孙中山先生。

　　早在1921年12月4日，孙大总统到桂林时，便成立了北伐大本营，积极筹划北伐事宜，当时的大总统行辕就设在皇城之内。这个皇城是桂林著名的文化风景区，设有东辕门和西辕门，南面是正阳门，与正阳门遥遥相对的是巍峨多姿的独秀峰，孙大总统的行辕就在独秀峰下。中山先生经常在清晨和傍晚时分，独自攀登独秀峰或在皇城大院内散步，思考国家大事。12月23日，孙中山在行辕内会见了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经过五天的会晤，孙中山欣然接受马林的两项建议：一是改组国民党，使之成为一个联合各阶层，尤其是工农群众的政党；二是建立武装核心，应先创办军官学校，以期培养革命的骨干力量。这次会晤不仅对后来的国民党改组、黄埔军校的建立、第一次国共合作乃至北伐战争的胜利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也是促使孙中山旧三民主义向新三民主义转变迈出的关键性一步，因而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了具有重要意义的一页。

　　也就在此后不久的一天，家父走进皇城大院。当时这里并没有因为大总统在此办公而戒备森严，平民百姓照常可以自由出入。家父正想找一幽静处温习功课，蓦然看见中山先生从对面缓步走来，不由得心情激动，便立即快步迎上前去。这时中山先生已驻足与人交谈，有说有笑，态度十分慈祥可亲。家父与一些路人都情不自禁地围了上去，但出于对中山先生的尊敬，大家就站在离中山先生约十步远的地方。数分钟后，中山先生与人谈话结束，便向围观的人群挥手示意并投去亲切的目光，然后向行辕走去。而围观的群众却久久地注视着中山先生的背影直至消失也不愿离去，依然心情激动地谈论着。这时家父在人群中遇到省立三中的国文教师谢恒，谢老师说：“孙先生经常便服出行，前几天我也曾见到过一次。中山先生身为大总统，戎马倥偬、日理万机，还能抽出时间接近民众，体察民情，真是人民的好总统啊！”谢老师的话，不仅代表了他自己，也说到家父的心里去了。

　　家父在世时，每每回忆起当年三次见孙中山先生的情景，仍是激动不已，特别是孙中山先生对于中国的富强统一、人民幸福安康的殷殷期盼和渴求，激励着晚年作为民革党员、省文史馆馆员、南京市政协委员的家父，始终努力地为促进国家统一、推动两岸交流而做着许多有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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